「愚蠢的小孩子。」姬草草優雅地端起新泡的咖啡,淡淡嘲弄抿進香濃黑色液體里。
是的,在外人看來,這個男人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事業有成、系出名門,全身都散發金光燦燦黃金單身漢的光芒,是女人心目中標準金龜婿的典範,但是在她姬草草的眼楮里,他卻永遠是個愚笨可笑沒用的小孩子,不長進也長不大,除了吃喝玩樂,沒一項優點傍身。這種不能給女人帶來任何安全感的男人,等于廢物一個,旁人當他寶,她當他是瘋狂滋生的雜草,除之惟恐不及。
「我不是笨蛋!」閉門生了半天悶氣的陶治治終于按捺不住滿臉鐵青地探出頭來吼道。
「只有笨蛋才會穿那種可笑的粉紅色襯衫。」襯得他像一只飛天豬。
「那件襯衫要幾千塊,哪里可笑了?」
「貴的不一定是好的。」
「好的一定是貴的!」陶治治堅持。
姬草草懶得理會他庸俗的論點。
陶治治吵得不過癮,索性跳出來矗立在她面前。
「像你這種月薪只有五千塊的小職員是很難理解上流社會的品味,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知,听清楚了,我可是圈內人公認品味不俗的男人!」陶治治得意洋洋仿佛開屏的孔雀。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來無蹤去無影但是卻奇臭無比的東西名叫馬屁嗎?」姬草草笑意盎然。
陶治治臉色鐵青,再度摔門消失。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陶治治氣得手腳發顫、全身冰涼。
大他三歲了不起了!居然敢這樣跟他說話!笑里藏刀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尖酸刻薄,老巫婆!巫婆!巫婆!巫婆!她是他的秘書耶!秘書耶!誰告訴她秘書可以這樣對待上司的?他是董事長特別助理,董事長的獨生子,公司里哪個人見到他不是客客氣氣,只有她,好話不說也就罷了,整天對他冷嘲熱諷,甚至還攻擊他引以為傲的高雅品味!
到底誰是笨蛋?誰是沒品味的人?她!是她!是她才對!整天不是白襯衫就是黑襯衫,底下永遠是一成不變的及膝職業裙,活月兌月兌一個秘書樣板屋,到底是誰沒有品味?
雙腳架在桌子上,陶治治憤憤地用飛鏢釘門背後姬草草的相片,還是難消心頭的怒火。
※※※
「請問陶在嗎?」
被那溫柔得好似春風里挾隻果花香的聲音電得心頭一震,姬草草抬起頭,眼前站著一位貴公子,深邃的眼眸含笑看著她。是百分百的貴公子呢,那種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里都散發出優雅氣息的男人,連閱人無數的姬草草都瞬間失神了。
「小姐?」
「對不起,您找特助?請問您貴姓?」晃晃頭,姬草草迅速恢復完美能干的秘書形象,微紅的臉殘留方才片刻的失態。
斌公子從西服內袋里拿出名片夾,修長手指把名片輕輕推到她的眼皮底下,「麻煩你。」他這樣好客氣好客氣地笑,好客氣好客氣地說話,相信全天下女人都會忍不住尖叫。
姬草草撥通內線。
「干什麼?老巫婆!」里頭的陶治治余氣未消,字字含針挾劍透過電波迸射出來。
「有位楚墨白先生找你。」
「墨白?」特助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飛開,陶治治躥了出來,雙眸晶晶亮,「你怎麼有空來?怎麼都沒有先告訴我一聲?」沖上來就是一個大擁抱。
好像骯髒的乞丐擁抱高貴的國王。
斌公子怎麼會跟陶治治這麼低俗粗野的人做朋友?不過也是,貴公子的眼底好像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對世人都客氣才是貴公子的終極涵養,不是嗎?
「姬草草,泡兩杯咖啡進來!」陶治治腦袋懸在門口喊了聲又迅速消失。
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吵吵,二十五歲的大男人成天沒個男人樣,看看人家貴公子,嗟,野獸就是野獸,一輩子沒辦法變成天鵝。
算他沾貴公子的光,能夠喝到她最最精心泡制的咖啡,往常都是給他喝速溶的。
陶治治端起咖啡喝了口,眼珠子馬上瞪了起來。
「這是什麼?」
「咖啡。」
「那我平常喝的是什麼?」
「咖啡。」姬草草面不改色。
陶治治想把咖啡杯砸在桌上以示憤怒,又舍不得如此美味,加上楚墨白在旁笑看著,忍了又忍,終于忍下氣,埋怨道︰「味道完全不一樣嘛!」
姬大秘書明顯是偏心,如果楚墨白不來,他恐怕一輩子都傻乎乎地喝那種難喝的速溶咖啡而不自知吧?
他是不講究的人,所以也不知道什麼叫好喝的咖啡,速溶就速溶啦,他不在意,但,不在意的前提是他沒有喝過這杯咖啡。看不出老巫婆還有這一手,以前還以為茶水台上那五台咖啡機都是她畸形的嗜好罷了。
見姬草草沒有吭聲,他追加一句︰「我以後都要喝這種口味的。」
姬草草繼續沉默,收拾盤子退出去。
「喂!」陶治治大吼。
姬草草消失。
「喂!」陶治治不敢相信她竟敢如此漠視他,將他的意見完全當做耳邊風,拳頭握得青筋暴凸。
楚墨白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Shit!」陶治治恨恨罵道,姬草草的堅忍不拔他早就深刻領教,她不想做的事不想說的話,沒有人能夠強迫她屈服。
「陶,你不開心。」
陶治治嘆口氣,十指耙過烏黑的頭發,「老爹根本就不相信我,你讓我怎麼開心?」
「公司會倒閉不全是你的錯,只是機緣不巧。」
「老爹才不這麼認為呢!他一口咬定是我沒本事,公司才會垮。」
「你有才能的,陶,不要妄自菲薄,網絡泡沫的崩潰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全世界只有你會講這種話。」陶治治苦笑,「算了,不講這些,你這麼忙,怎麼會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
「專程來給你派請柬的,我下個月要結婚了。」
啪!陶治治手里的咖啡杯失手落地,砸在腳上,燙得他哇哇大叫著跳起來,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不就燙了下腳嗎?大驚小敝的。」聞聲而來的姬草草把他推進洗手間,抬起他的腳放在洗手台里直接開水龍頭沖洗。
「哇哇哇!你這笨蛋在干什麼?兩萬!兩萬!我這雙鞋要兩萬塊錢!都給你毀了你知不知道?」
「腳要緊還是鞋要緊?」姬草草沒好聲氣地探手開冰箱門取冰塊,只靠單腳著地的陶治治差點被她拖得摔倒,忙不迭扶住牆,「陶公子啊,你好歹也是名門之後,不要成天像個暴發戶一樣好不好?」
「我哪里像暴發戶了?」陶治治不服。
「只有暴發戶才會成天告訴人家他的襯衫值多少多少錢,他的鞋子值多少多少錢,他的臭襪子值多少多少錢……」
「沒事吧?」隱含笑意的溫柔聲音在門口響起,看著洗手間內僅靠一只腳努力保持平衡的男人和一手舉著滿桶冰朝著洗手台里的傷腳傾倒的女人。
兩人一下子僵硬住,都用尷尬的眼神看著他。
楚墨白好涵養,笑容不變,「需要幫忙嗎?」
「沒事、沒事沒事。」兩個人異口同聲。
「我還有事,請柬放在桌上,先走了。」
「墨白!」陶治治顧不得穿鞋連忙追了出去,「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要結婚的事情讓你們都那麼難以置信嗎?」
「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叫我怎麼接受你突然要結婚的事實?」
「只能說,是人生到了一定階段就自然而然會去做的事情吧!陶,我不小了,你也是。」楚墨白拍拍陶治治的臉龐,像大哥哥寵溺小弟一般,「對了,明天你們集團媒體公司成立的酒會,我因為要出國不能來了,幫我向你父親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