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法條,于隻臉上立刻露出一抹不符合她秀麗外型的精明。「我自然知道不論是明示或默示,契約都算成立,但你也別忘了,我們昨天曾說過那只是演戲,所以我才答應配合演出。既然是演戲,那就代表昨天晚上的約定不成立,你也不能依此要求我履行約定!」
「就因為我知道那是演戲,所以我才想讓它變成真的。再說,以東尼的精明,他會看不出來我們只是在演戲嗎?他可不只在電視機里裝了攝影機,他還裝了竊听器偷听我們說話。雖然他听不懂中文,但那個下令叫東尼來殺你的人,總該听得懂中文吧?何況,現在想在美國找個懂中文的人並不難,不是嗎?」康亞詩這番合情合理的推論,教于隻無從反駁起,也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縝密,可她還是搖頭。
「我還是不能答應你。第一,我幾乎不認識你,要我和一個我不了解的男人結婚,我實在辦不到。第二,我答應過女乃女乃,只要我想結婚,一定第一個告訴她,所以我絕不會背著女乃女乃和你結婚。第三,即使東尼听得懂中文又如何?只要我現在請代表處出示證明,我就可以馬上回台灣,那東尼又能奈我何?」
「東尼是不能奈你何,但你別忘了,你可是一下飛機就被盯上了。如果不是有人在台灣泄露你的行蹤,你怎麼可能一下飛機就被盯上?所以你能保證你回到台灣就會安全嗎?」
于隻眼楮緩緩睜大,因為康亞詩說中了她的心事。
「難道你一點都不怕你可能無法活著離開舊金山,無法回台灣嗎?」
「我……」
「你也看到東尼那幫人的凶狠樣,也知道他們不達目的絕不輕易罷休。即使這樣,你還是要冒險嗎?」于隻沉默了,確實,如果不能活著,如果真的無法平安離開舊金山回到台灣,那麼她所有的努力都將成為幻影,毫無意義!
她這趟到舊金山可不是單純來玩的,而是有其他的目的。如果千里迢迢來到舊金山卻命喪在此,那麼她過去一段時間的堅持與辛苦又算什麼?
想著,于隻不覺想到五年前一個下著大雷雨的午後。在那個午後,鈴聲與雷聲同時響起。那雷,劈斷了于家門口的一株老椿樹,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心怦怦亂跳︰可那響雷帶給于家的,卻遠不及那通電話來得震撼。
就是那通電話改變了于家,也改變了于隻的一生,使得她下定決心成為檢察官,好彌補那通電話所帶來的遺憾,完成心中未了的心願。
所以她絕對不能死,也絕對不能畏懼、放棄,因為……她還有事情沒做呢!
她抬頭看著康亞詩,一字一句斟酌著說︰「要我答應你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
康亞詩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他緩緩放下刀叉。「什麼問題?」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會偷天換日這種高科技的犯罪技巧?那是連美國FBI都頭疼的犯罪技術。為什麼你一個律師,卻可以簡簡單單靠著筆記型電腦和手機就做到?而且,你還隨身穿著防彈背心帶手槍,你到底是誰?」
「偷天換日」是個簡稱,用來稱呼從網路入侵銀行電腦系統,神不知鬼不覺進行一連串跨國搬運轉帳的犯罪行為。
那是于隻和幾個同事在看過某部電影後所起的名稱,後來在地檢署里成為大家通用的一種用語。
「我?我不就是個律師,一個住在舊金山,並擁有雙重國籍、兩張律師執照,會說中文,也會說英文的律師嘛!」
「不對,你並不只是一個律師!律師不會隨身攜帶槍械、不會穿防彈衣,也不會有你那種俐落的身手,更別提是你那可以瓦解銀行系統,進行跨國犯罪的高科技技術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們家在舊金山還算有勢力,但即使是個有勢力的家族也不會有你這種出類拔萃的身手。你到底是誰?」
康亞詩定定地看著于隻,神情異常的輕松,可眸中卻隱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魄力。
「小隻果,其實……我已經告訴你我是誰了。」
「你胡說!你什麼時候說過?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說過了,就在東尼的小房間里。就在我們兩個一起演出活的時候,我就已經告訴你我的身分了。」
于隻一愣,思緒回到昨天,極力回想昨天所發生的一切。可沒有啊!這兩天所發生的事她早不知在腦海中整理過幾次了。
如果有,她一定會記得的,可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難道他……
她低下頭,視線無意間落在康亞詩送的老鷹墜子上。
老鷹?他說過他的家族在舊金山還算有勢力,他說過老鷹是他的家族象征,還說這條老鷹項煉是他父親給的家族信物,是他從小戴到大的。
真奇怪,一般家庭是不會以老鷹作為家族象征的,況且,現在還有所謂的家族信物嗎?
她輕撫著墜子,銳利的眼瞪著康亞詩,腦海中想著他遇事時的冷靜態度,再想到東尼看到這條項煉時震驚的表情,慢慢推敲出一種可能性。
莫非他是……亞洲之鷹?她搖搖頭,想甩掉這個想法,可種種跡象又顯示著自己的推論並沒有錯。他——就是亞洲之鷹!
「你是亞洲之鷹?」
康亞詩滿臉的似笑非笑,「你為什麼認為我是亞洲之鷹?」
「你親口對東尼承認你是亞瑟•康,還說你們家在舊金山有點勢力。放眼整個美國,來自亞洲,是華裔美國人,住舊金山,又叫作亞瑟•康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神鷹康哲緒的兒子!而且你說過,鷹,是你們的家族象征,但在華人世界中,根本沒有人以老鷹作為象征,只有亞洲之鷹,只有邢天會的康家、席家和雲家三大家族,所以你敢說你不是亞洲之鷹?」
他定定瞅著于隻,「如果我是亞洲之鷹,你要如何?逮捕我歸案嗎?還是以一級謀殺罪起訴我?或者你要問我,五年前為什麼要殺你父親?」
听著康亞詩一句接著一句的逼問,于隻臉色刷地蒼白,雙手顫抖著。「我……我根本就不相信是亞洲之鷹殺了爸爸,雖然所有的證據,所有的調查都指向亞洲之鷹,但我就是不相信,所以我才……才……」
「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舊金山,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出真相,是不是?」
于隻點頭,可肩頭卻輕顫著。
「小隻果,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不相信是亞洲之鷹殺了你爸爸嗎?」
于隻略略一怔,似乎有點遲疑,卻還是說了。「因為我從小就是听亞洲之鷹的事跡長大的。」
康亞詩眉頭一蹙,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爸爸從小就告訴我,邢天會雖是幫會組織,卻正正當當,從不為非作歹,甚至當有地痞流氓想危害地方時,邢天會還會扮演警察的角色,整頓秩序,儼然就是一股地下安定力量。爸爸還告訴我,一般人只看到亞洲之鷹的龐大勢力,卻沒看過他們在背地里的付出、犧牲與奉獻。譬如說他們常常以無名氏的名義,大筆大筆地捐款,默默地行善,幫助貧困的人。其實我無從知道亞洲之鷹是不是像爸爸所說的那麼好,但我相信爸爸所講的話,也相信爸爸的眼光,不然的話,我……」
「你會替你父親覺得不值得?」
「恩,畢竟他相信了亞洲之鷹一輩子,如果真的是亞洲之鷹殺了他,那麼豈不是……」于隻搖搖頭,沒繼續往下說,可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