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哥,我告訴你,那白衣好可憐,它因為年紀大了,全身的毛也變成白色的,牙齒掉光光,差點被它的同伴吃進肚子,是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它救出來,還每天帶一只兔子腿給它當飯吃,不曉得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白衣還在不在?有沒有被同伴吃掉?」
苞著,她又嘰哩呱啦東指西指,這朵花叫紅衣,那朵花叫黃衣,右邊那棵草叫綠衣,上頭飛的那只老鷹叫黑衣,仿佛見到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興奮得差點摔下驢背。
看到闕無衣開心得像個小娃子,楚南風心頭卻掠過一絲既不解又憐惜的復雜感覺,「無衣,你沒有朋友嗎?」
闕無衣笑咪咪的,指著這一片青山綠地花草樹木說道︰「有啊!我的朋友就是剛剛跟你介紹的,有大衣、白衣、黑衣、紅衣、黃衣,這些通通都是我的朋友!」
楚南風搖頭,「不,我是說人的朋友,你沒有人的朋友嗎?」
闕無衣還是笑咪咪的,卻一轉身投入楚南風懷中。「有啊,你不就是我的朋友?還有師父啊,對了,還有娘,我是說凌大娘,她也是我的朋友喔!」
一種無法言語的疼痛,涌上楚南風心頭,他明白這丫頭雖然外表看似活潑頑皮,可心里頭卻是極度孤單寂寞。因為她從小就和師父兩人在山中生活長大,而她的師父又常常不在山上,所以她可以說是一個人孤獨地面對整座山。無怪乎她會不懂人情世故,無怪乎她會不知道禮儀之防、男女之別,更無怪乎她會將一些動物、植物當作好朋友,替它們取名字了。
「無衣,我……」
仿佛知道楚南風想說什麼,闕無衣抬起頭沖著他笑,打斷他的話︰「楚大哥,那個叫竇青的人是誰啊?為什麼喊你十殿下?十殿下是做什麼的?為什麼你一喊,竇青就去幫你殺那些要害我的壞蛋?」
「竇青是我的貼身護衛,負責保護我的安全。」
闕無衣一臉大驚小敝,「護衛?楚大哥,你已經這麼厲害了,還需要護衛?」
楚南風一手握著韁繩趕驢,一手輕撫她可愛的小臉,「那是我大哥送我的,他擔心我的安危,就派竇青和一些侍衛來保護我!」
听到他還有大哥,闕無衣露出羨慕的眼神,「楚大哥,你還有哥哥啊?」
「我不只有哥哥,還有一個姐姐、四個妹妹和三個弟弟。」
「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四個妹妹和三個弟弟?真好,楚大哥居然有這麼多哥哥、姐姐、妹妹和弟弟,哪像我什麼都沒有,也沒有爹和娘,只有師父。不過我現在有了你,楚大哥,你就是我的哥哥,對不對?」
他笑著搖頭。
闕無衣顯得有些失望,「不對?楚大哥,你不願做我的哥哥?」
他伸手扯停驢子,定定瞅著掩不住失望神色的小丫頭,「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丈夫,記得嗎?」
「丈夫?」
「對,我們親了嘴,定了親,所以我就是你的丈夫了。」
「親嘴?定親?」闕無衣模了模嘴唇,陡然間紅了臉,「你親我的嘴,我們就算定親了,是不是?」
「沒錯,你讓我親過、抱過,又收了我給你的定親禮,所以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了。」
幸福與羞澀的紅霞,頓時溢滿闕無衣的小臉,「那……哥哥呢?我好想要一個哥哥!楚大哥,你也做我哥哥,好不好?」
楚南風憐惜地吻吻她,「等你跟我回鳳宮,你不但會有哥哥、姐姐,還會有妹妹。」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以後鳳宮里的每個人,都是你的哥哥、姐姐、妹妹,鳳宮就是你的家,所以,你不會再孤單一個人了。」
闕無衣怔怔地看著楚南風,半響,突然爆出一聲歡呼,在楚南風懷中鑽來鑽去,「耶!呀呼!我有哥哥,我有姐姐,我有家了,我有家了!耶耶耶!」
楚南風啞然失笑,摟著扭來扭去的她說︰「無衣,你身上受了箭傷,傷口還沒愈合,所以別太興奮了。」
可闕無衣實在太高興了,半天都靜不下來。猛地,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楚大哥,那十殿下是什麼?竇青為什麼一直叫你十殿下?為什麼看到你還會跪在地上?」
楚南風一愣,正想著該怎麼跟她解釋自己還沒進鳳宮前的身份時,一旁的山徑忽然傳采一道女子冷冰冰的聲音,「他是西魏國皇帝最寵愛的弟弟,堂堂正正、尊貴無比的皇子,竇青見了他,不叫殿下又要叫什麼?」
「誰?」楚南風銳利的眼掃向山徑,一手忙護住闕無衣。
可出乎意料的,闕無衣卻掙月兌他的懷抱跳下驢背,沖向隱藏在山壁後的一道人影。
「師父,我回來了,師父,師父!」
楚南風詫異地張大眼楮,師父?這丫頭的師父不是病了?怎麼會守在山徑等他們?更奇怪的是,她的師父居然知道他原來的身份?
這時,一條縴細的人影緩緩從山壁後走出來,面對楚南風,「十殿下,好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乍見這人,楚南風整個人像被雷打中似的愣在當場。
是她?薛聞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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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著薛聞鶯,楚南風冷冷地開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薛聞鶯幽怨地看著眼前這俊美如昔,不,應該說是比以前更加溫文爾雅、瀟灑俊美,益發吸引人的楚南風。
但見他劍眉斜飛,鬢若刀裁,丹唇外朗,面如冠玉,一頭長發隨意地以發帶輕輕系著,加上一身白衣,更襯得他瀟灑倜儻,無與倫比。
她記得他和臥龍諸葛容若一樣,都喜好穿白色衣衫,可她卻只喜歡看他,看他長長的睫毛因沉思凝眉,而微微翕動著,看他一對似幽潭的深邃眼眸明亮有神,看他一身爽朗清舉,湛若天神的安定氣質。
她曾在兩個男人身上看到這種安定氣質,一個是諸葛容若,另一個就是他。可比起諸葛容若的機智敏捷,聰慧深沉,她更愛他的自負、冷漠與滿身的傲氣,也就是這份自負、冷漠與傲氣,讓她在十四年前第一次看到回宮探望兄長的楚南風時,就忍不住愛上他。
可這個男人知道嗎?不,他不知道!否則他不會見了自己,既沒有問她為什麼還活著,也沒有問她過得如何,卻只問她為什麼在這里。
薛聞鶯禁不住開口︰「你還是像十四年前一樣,從不管別人死活,見了我,既不問我好不好,也不問我為什麼沒死,居然只問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楚南風冷然道︰「你是我的皇嫂,論禮,我是不該在這里跟你平起平坐,跟你說話的,只是我答應無衣要替她師父治病,才不得不問一下。」
薛聞鶯臉色微微一變,「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無衣的話,你連話也不跟我說,是嗎?」
「沒錯!嫂嫂與叔叔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薛聞鶯臉色又是——變,「你……」
不過一瞬間,她又回復正常神色,「我就是無衣的師父,現在我以無衣師父的身份跟你說話,請問十殿下,可以嗎?」
楚南風臉色一沉,冷冷瞪著薛聞鶯。
一旁看著他們針鋒相對,言語交鋒的闕無衣,小臉上滿是詫異神情,她扯了扯楚南風的手,小小聲問︰「楚大哥,你認識我師父,是不是?」
可闕無衣這個自然又無心的動作,卻惹惱了薛聞鶯。
她尖聲叫道︰「無衣,你給我滾出去,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