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黛岫仍然沒有說話,一顆晶瑩的淚珠卻治著臉頰,無聲無息地滴落在枕頭上。
見她不動,煜禮索性自己下床,「你是要自己下床幫我穿衣服,還是要我叫其他人進來,讓他們看看你昨夜放蕩的模樣?」
朱黛岫緩緩睜開眼楮坐了起來,目光回避著他,「十二爺,你有什麼吩咐?」
煜禮指著不遠處椅子上的衣服說︰「去把衣服拿來,一會兒用過膳,我想到處走走,查查案子。」
朱黛岫點頭,胡亂穿好衣服後,便取餅椅子上的衣衫幫煜禮穿上。
先是長褲、中衣,然後再為他穿上一件醬色江綢棉袍,外罩小羊皮褂,束上黃色軟帶,最後她跪在地上為他套上屬皮靴。
她跪著後退一步,卑微地說道︰「好了,爺。」
煜禮不禁有些火大。該死的她,她非得表現得這麼卑躬屈膝嗎?難道她不知道他根本不要她的服侍,他只要她……
一咬牙,煜禮粗聲粗氣地開口︰「過來替我梳頭。」
她柔順地站起來,取餅梳子,細心地替他梳開長發。他的頭發又黑又多又濃又密,比起一些姑娘的頭發更美,從前她最愛的就是幫他梳頭結辮,現在還是,可不知道她還有機會幫他梳頭結辦嗎?
想著,她眼淚又不自主地滑了下來,滴在煜禮脖子上。
煜禮微微一愕,伸手抹去脖子上的淚珠,她哭了?
「青兒,你……」他站起身,想問她為什麼哭,但未黛岫並不給他機會。
她低著頭走到門口,恭身福了福,「大爺應該已經在易牙居等候十二爺了,十二爺請!」
煜禮臉色一沉,到口的憐惜愛意又吞了回去。他一撩袍子,頭也不回地離開霽青軒前往易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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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牙居里,賈實果然早早便讓人設下早膳等候著。
「十二爺,請。」
煜禮寒著臉往上位一坐,端起碗猛喝粥,連喝三大碗粥,煜禮將碗往桌上一扔,就要起身離開。
眼看煜禮似乎有些不高興,賈實還真有些不敢開口,可他又不能不問。「十二爺,您去哪兒?」
「隨便走走!」
「那……我讓黛岫帶一些點心跟著爺去,沿途伺候爺,可好?」
提起朱黛岫,煜禮已經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黛岫?」
「是!」賈實臉上堆滿笑容,可那笑容里卻隱含著一絲絲的婬穢與試探。「不知十二爺滿意那丫頭嗎?她還是個黃花閨女,什麼都不懂,可是不這樣又不夠資格伺候爺。如果爺肯賞臉,奴才想把黛岫送給爺,不知爺意下如何?」
煜禮眼楮霍地瞪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黃花閨女?這是怎麼回事?「你說什麼?你想把黛岫怎樣?」
賈實一驚,笑意頓時全僵在臉上,「奴才……奴才想把黛岫送給十二爺,好一路上伺候十二爺,就怕十二爺嫌棄。」
煜禮臉上泛起一抹陰森森的笑,「哦?她不是你的妾嗎?你舍得送我?」
賈實忙一拱手,「奴才已經收這丫頭的娘做偏房,論理論輩分,她是奴才的女兒,奴才縱使有意,也無膽做出這等逆倫的事情來。如果十二爺不嫌棄,覺得這丫頭還勤快的話,奴不可以將她送給十二爺,就當作是小人的一點心意。」
煜禮一哼,正想說些什麼時,朱黛岫那微帶著顫抖的語音卻突地在身後響起——「大爺,求你不要把我送給十二爺,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第六章
乾清宮里,七阿哥煜奎正跪在地上,痛陳湖西鎮竟在一夜之間為人縱火滅鎮的慘案。
「皇上,湖西鎮雖只是個小鎮,微不足道,但鎮上的百姓向來安居樂業,敬天知命,實不該遭此大禍,而今橫遭滅鎮,天理何在?公道何存?再想想,在我大清朝天子的聖明統治下,竟有人膽敢如此藐視王法,草菅人命,又是看我大清朝天子于何處,置我大清朝律今于何地?皇上,臣斗膽請皇上重懲凶手!」
乾隆早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吹胡子瞪眼楮,顫抖著手指著煜奎,「煜奎,你說這凶手到底是誰?是誰敢這麼大膽在我腳底下殺人?」
煜奎頭往地上一踫,「兒臣不敢說!」
乾隆一拍龍椅跳了起來,「你放屁!你在我面前洋洋灑灑講了一大堆話,不就是要我知道湖西鎮是毀在誰的手里嗎?怎麼真問你,你卻說不知道?」
「皇阿瑪請息怒,兒臣不說是有原因的。」
乾隆冷笑著坐回龍椅上,極目看了一眼站在左邊的一群兒子,最後目光落在煜禮身上,「煜禮,你是最後到湖西鎮的人,你說說,那個膽大妄為,殺人放火的到底是誰?」
煜禮出班,甩了甩馬蹄袖,跪在地上回道︰「兒臣不知。」
乾隆目光一冷,「不知?七阿哥在京城,什麼都知道,天天都來報告,卻在最後關頭推說不知;你人在湖西鎮,應該是最清楚情況的,卻也說不知道!朕養你們這群飯桶真不知做什麼用!」
煜禮忙往地上一磕頭,「皇阿瑪請息怒,兒臣是真的不知道。當日兒臣一大早就出門查案,傍晚回來時整個湖西鎮已經陷入大火中,倉促中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詳細追究原因?」
一旁的煜奎冷冷諷刺道︰「沒時間詳細追究原因?你又何須追究,因為這件事根本是你親自下的令。」
煜禮眼楮一翻,「七哥,我敬你是兄長才對你禮讓三分,如果你再繼續這麼瘋言瘋語下去,當心我……」
乾隆一喝︰「住口,煜禮,你這是什麼態度?竟然敢在朕的面前恐嚇兄長?你想造反是不是?」
「皇阿瑪!」
「住口!朕不想再听你講話,煜奎,你繼續說。」
煜奎得意的瞪了煜禮一眼,「如果兒臣沒有猜錯的話,這件事應該是十二弟自己下的令,而原因就是為了他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朱黛岫。」
「朱黛岫?」
「對,朱黛岫就是百乘錄書錄者朱倫的女兒,朱倫是前朝遺臣,朱黛岫是什麼身份就不必多說了。皇阿瑪也知道十二弟一直很有女人緣,可是
這麼有女人緣的十二弟,偏偏喜歡朱黛岫這個前朝遺孽,甚至為了她殺了整個湖西鎮的人,而動手之人就是十二弟的門人董昌。」
乾隆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瞪著煜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煜禮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沒想到煜奎竟如此狡猾,竟把這一切全賴在朱黛岫身上,這豈不是擺明要她死,要他煜禮亡嗎?
「煜、煜禮,你說,有沒有這回事?你是不是真的……」
煜禮搖頭道︰「皇阿瑪,兒臣是您自幼看著長大的,兒臣的心性如何,皇阿瑪應該最清楚。皇阿瑪您想想,兒臣會是那種為了女人而毀了一個鎮的暴烈之人嗎?」
乾隆自然知道煜禮的心性脾氣,他臉色稍緩,才想說什麼,煜奎立時又補上話︰「可朱黛岫在你府里,這總是真的吧?」
煜禮一哼別過頭,根本懶得理他。
乾隆問道︰「煜禮,那朱黛岫真的在你府里?」
煜禮張著眼,怔怔看著地面,一句話也沒有回答。
「你不說話?不說話就代表承認了?」乾隆氣得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著。「你什麼時候認識她的?」
煜禮硬著聲音回道︰「一年多前。」
「那時候你就知道她是前明遺孽嗎?」
「青兒不是遺孽,青兒是……」
「住口!朕只問你,知不知道她是前朝遺攀?」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嗯!」
「那你也知道她父親寫了百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