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水玲瓏」罷,沈沖又按著彈了一首「歸風送遠之曲」。這是他為特別為納蘭瑤姬寫的,才是想她為自己伴舞,不意今日卻是在這種狀況下彈給她听。
想到這兒,沈沖不覺眼前有些模糊。
突然,門口傳來太監緊張兮兮的聲音︰「陛下,不能進去!皇上正在為娘娘彈琴。陛下應該知道皇上最討厭彈琴時被打擾,所以請陛下饒了小人這條命,等皇上彈完琴再進去可好?」
一道溫潤好听的男嗓音,不輕不重、清清楚楚的傳來︰「我不是其它人,讓我進去,真要怪也只怪我一人,不會連累你的!」
「可是陛下……」
沈沖砰的一聲,伸手按在琴弦上,低喝一聲︰「讓他進來!」
一道白色人影瀟灑地晃了進來,「好大的脾氣,你這個樣子,難怪人家躲著你,寧可死也不想見你了!」
沈沖推開瑤琴站起身,「歐陽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來的人,赫然是西聖歐陽徹。
但見歐陽徹一身白衫,長發用一條帶子系著,瀟灑隨性中,不失溫文爾雅,卻自有一股旁人無法逼視的威嚴與自信。
見沈沖怒氣騰騰,歐陽徹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走到床前,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納蘭瑤姬。
「好美的女人,難怪你會甘願為她荒廢政務,甚至放任沈淕在外面興風作浪。」
提起納蘭瑤姬,沈沖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傷痛,「我當然知道沈淕在外面做什麼,但她死了,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歐陽徹搖頭,「可你想過沒?你死了,其它黎民百姓又該怎麼活下去?你是他們的國君,如果一國之君尚且如此感情用事,那蒸蒸黔民,何以為生?」
沈沖沒有說話,只是坐到床沿,伸手握住納蘭瑤姬的小手。
歐陽徹不覺輕嘆口氣,「沖,你真這麼愛她?」
沈沖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愛她,打從我第一眼看到她開始,我就無法自拔地愛上她,所以我用盡鎊種方法,不顧眾人的反對,硬是將她留在身邊,想不到卻傷了她,我……」
「你告訴過她嗎?」
「當然,我不但告訴過她我愛她,甚至把她安置在母後所住的抉玉宮;而帶她去狩獵,為的就是替她有朝一日母儀天下作準備。」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問你,你是不是曾經讓她知道過,納蘭氏一門的慘案不是你下的命令?」
沈沖一楞,「我、我覺得時候還不到,畢竟那件案子牽扯到玉麒麟,牽扯到整個大齊國的未來;在沒弄清楚事情真相,找到可靠的證據以前,不需要讓她知道太多,免得她擔心又沈不住氣。」
歐陽徹又嘆了口氣,坐在琴桌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瑤琴。「唉!你這個人……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霸道了些,很多事情老是理所當然的自以為是,全然不顧旁人的感受與想法。你想想,納蘭瑤姬是為了什麼而接近你?」
「當然是為了報仇,否則她為什麼犧牲自身的清白來接近我?又怎麼會走上絕路?」他愛憐地輕撫她熟睡的美麗臉龐。
「既是為了報仇,那麼她心中一定很恨你,可偏偏她又愛你,這樣的愛恨交集,不把一個人逼瘋才怪?如果加上有心人從中破壞,那麼也難怪她會走上絕路。」
「你是說……」
「你應該告訴她,不然至少讓她知道,納蘭氏的滅門慘案不是你下的命令;而是有人假傳聖旨,想嫁禍給你,伺機奪取玉麒麟,就像當年的儀和門兵變一樣。」
歐陽徹的話,讓沈沖想起納蘭瑤姬曾經一個人前往御書房的事。
他曾經為這件事狠狠地懲罰她一夜,因為他只要一想到她曾經是沈淕的女人,是沈淕派來刺殺自己的,他就一肚子火、一肚子嫉妒,無處發泄。
再想到她背叛自己,為沈淕竊取玉麒麟,為沈淕找回手諭,甚至在御書房中放蕩地接受沈淕的愛寵,他就快瘋了。
如今想來,那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蹊蹺,連蘇佾隻的受傷也很奇怪,畢竟她曾經是沈淕的女人,怎麼說沈淕都不會殺她;但她卻受傷了,難道……是瑤兒拿的?
「徹,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歐陽徹揚眉,示意他往下說。
于是沈沖將那日御書房中的所見說了出來。
歐陽徹起先只是听著,到後來竟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人說感情會使人盲目,看樣子這句話一點都不假,而且這句話用在你和昊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你為了納蘭瑤姬廢寢忘食,荒廢政務,昊為了端木夕姬把好好的一個多蘭城弄得雞飛狗跳,你們啊!」
沈沖沒好氣地瞪了歐陽徹一眼,「你笑夠了嗎?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
歐陽徹搖了搖手,「別生氣,我說就是。你中計了。」
沈沖眼楮一眯,「中計?」
「對!聲東擊西。我問你,如果蘇佾隻沒有受傷,你會相信是瑤姬拿走玉麒麟嗎?你會相信她和沈淕有關系嗎?」
「可她確實認識沈淕,這點她自己也承認了。」
「認識又如何?她是個美麗的女人,別說沈淕,即使是我,只要見過她一面,就會再想辦法見她第二面、第三面,何況是心機深沈的沈淕?再說她經歷過那樣一場慘絕人寰的悲劇,一心只想著要報仇;既然想報仇,又哪會分辨誰是真正想幫她、誰是在利用她?」
沈沖沒有說話,但他知道歐陽徹說到重點了。如果那天蘇佾隻沒有受傷,他是不會相信蘇佾隻所說的話,更不會將納蘭瑤姬和沈淕連在一起;因此說來說去,問題的癥結在蘇佾隻身上。
想到這兒,沈沖眼底綻現一抹驚人的殺意。
他湊過身子,在納蘭瑤姬唇上深深一吻,然後對著歐陽徹說道︰「徹,你到這兒來,有人知道嗎?」
歐陽徹懶洋洋開口︰「你知道我素來孤家寡人一個,討厭有人跟前跟後的。」
沈沖雙手搭在歐陽徹肩上,莫名其妙說道︰「你應該知道瑤兒是我這輩子的最愛,也是唯一所愛的女人。」
歐陽徹嘴角浮現一抹笑意,「你也應該知道我對女人沒興趣的。」
沈沖臉上露出多日不見的笑容,「你為什麼不說只要是人,你就沒興趣呢?」
歐陽徹微微一哂,「我還沒成仙,也不是聖人,更沒有異于常人的癖好,犯不著這樣毀謗我。」
「替我看著瑤兒。別讓她受到傷害。」
「你去吧!我會照顧她的!」
有了歐陽徹這句話,沈沖點點頭,放心地離開邇英殿。
目送沈沖離開,歐陽徹嘴角的笑意逐漸擴及到臉上︰繼而忍不住炳哈大笑起來,這家伙和耶律隆昊一樣,沒救了!
***
氤氳的水霧里,蘇佾隻悶悶不樂的坐在浴池里,任由宮女替她搓洗著。
打從她受傷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
這兩個多月以來,沈沖連一次也沒來看過她,只派了太醫和幾名太監過來,甚至連口諭都沒有,反倒是拓拔明卉曾經來看過她一次。
想到拓拔明卉,蘇佾隻便覺有氣。
她以為扳倒一個納蘭瑤姬,沈沖就會是她的,想不到納蘭瑤姬是被沈沖關進冷宮,卻又冒出了個拓拔明卉,竟敢到她面前耀武揚威,炫耀她受封為貴妃!
懊死的拓拔明卉、該死的納蘭瑤姬,如果不是她們,沈沖又哪會冷落她?
經歷過儀和門兵變,經歷過沈翊的死亡和無數次大小事情,沈沖從來都沒這樣對待過她,甚至登基後還封她為皇後;但現在她這個皇後,卻被囚禁在冷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