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著綿綿細雨的寧靜午後,雪爾薇雅靠著窗,凝望那一片濕淥淥的草地。
她一向喜歡綠色,尤其喜歡那種下過雨後,草地上微沾著雨水的碧綠,因為這種綠讓她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仿佛所有的煩憂都已隨著雨水的沖洗而消失無蹤。
但今天不一樣,只見她黛眉輕蹙,眺望遠處的綠色瞳眸中盈滿期待與不安,仿佛在等待什麼。
這時,一輛馬車由遠而近,以極快速度朝雪爾薇雅所在的方向跑來。不一會兒,馬車停下來,車上下來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個英挺俊朗的高大男于。
仿佛知道有人在偷窺似的,男子略一抬頭,寒眸掃向雪爾薇雅所在的窗子。
雪爾薇雅的心猛然一跳,急急推著輪椅往旁邊一閃,避開那如電的眼眸。
他來了,他終于來了!經過幾年的分離,她終于又見到他了!只是他還認得她嗎?
雪爾薇雅低頭看著自己藏在毛毯底下的雙腿,以及那笨重、對她卻不可缺少的輪椅。
二年前的一場意外,使她成了一個殘廢,一個不能走路、處處需要人照顧、服侍的殘廢,這樣的她,他還認得嗎?
就在雪爾薇雅想著的同時,腳步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她慌亂地撫平原本就蓋得很好的毛毯,又順手梳理已十分整齊的發髻,再拉拉衣襟,順順裙擺,猶如準備見丈夫的新嫁娘般緊張。
「大小姐,我回來了!」
雪爾薇雅清清喉嚨,睜大眼楮瞪著木門,「進
采。」
木門無聲無息地打開,管家蓋博恭敬地站在門口。「大小姐,我已經把辛克萊先生帶來了。」
「嗯,請他進來。」
扒博後退一步,男子挺拔好看的身影出現在爾薇雅面前。
他定定站著,漂亮的藍眸中一片冰冷。
雪爾薇雅緊張地舌忝舌忝唇,「蓋博,你去泡茶,我有事要和辛克萊先生商量。」
扒博有禮貌地欠身退了出去,臨走前不忘關上門,將偌大的空間留給雪爾薇雅和那名男子。
看著站在自已面前的偉岸男子,雪爾薇雅心中不禁在心中輕嘆。歷經時間的磨練,他比二年前更好看、更吸引人了!雪爾薇雅細看著眼前這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的輪廓很深,宛如希臘天神般俊美;他的天庭飽滿、下巴方正,飛揚的濃眉下是一對湛藍似海、又透著幾許神秘的深邃寶藍色眼眸。他的鼻子很挺.性感好看的嘴唇輕抿著,看不出絲毫笑意,甚至還掛著一抹教人膽戰心驚的冷酷。
雪爾薇雅的視線往下移到他寬闊的胸膛,結實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以男人而言,他是屬于瘦削型的,但正因為他的瘦突顯出他的高大與挺拔,以及那不耷忽視的成熟男人氣息;而這抹氣息,讓她不安極了。
她舌忝了舌忝唇,在輪椅上略略一欠身說︰
「阿伯特殿下,請恕我用這種方式把你請來!」
原來這名男子正是帝維亞王國的王位繼承人阿伯特,幾個月前帝維亞發生政變,阿伯特和妹妹薇薇安一起被流放海外,兩人為求生存吃盡苦頭,受盡凌辱,阿伯特甚至還曾經被人口販子打成重傷,昏迷好幾天;至于手無縛雞之力的薇薇安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遭受過非人的對待,但現在站在雪爾薇雅面前的阿伯特,依然傲氣不減,渾身上下充滿令人窄息的威嚴與尊貴。
阿伯特冷冷一抬眉,連說話的聲音也是冷冷的︰「不敢,我現在只是一個階下囚,不是什麼王子殿下。」
雪爾薇雅搖頭,「你是殿下,怎麼說你都是帝維亞王子,我……」
阿伯特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你把我從倫敦找來,就只是為了告訴我,我還是帝維亞王子嗎?」
「當然不是,我找你來是因為……」雪爾薇雅頓了頓,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能告訴他嗎?她該告訴他嗎?可現在除了他.她實在不知道該相信誰,她該怎麼辦?
「因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雪爾薇雅緊握著手帕,終于一口氣說了出來。
豈料阿伯特听到這話竟然放聲大笑起來。
「幫助?堂堂博尚家族的繼承人、帝維亞國王的情婦,竟然會需要我的幫助?你少胡說八道了,我不相信!」
雪爾薇雅急急解釋道︰「不,真的,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阿伯特悍然打斷她,「我不相信,傲氣驕縱如你,怎麼會需要我這個階下囚的幫助?更何況我現在已經被流放,要論幫助,也輪不到我身上。」
「是真的,現在只有你能幫助我,如果你不相信的話,看看我的腳就知道了。」
說完,雪爾薇雅掀起毛毯,撩起裙擺,露出那骨瘦如柴的雙腿。
阿伯特詫異地瞪大眼楮,動也不動地看著雪爾薇雅,「你的腳……」
一抹苦澀的微笑浮現在那姣好的小臉上,「我的腳跛了,再也不能走路了!」
阿伯特一愣,「你說什麼?」
「半年前我從馬背上摔下來,傷了腰也摔斷腿,所以我再也不能走路了!」
雪爾薇雅抬起眼看著遠方綠草如茵,她刻意隱瞞自己的腳其實是在兩年前出事的。
「不能走路?」阿伯特無法置信的將眼神停留在她腿上。
不可能!雖然她是女人,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騎術有多好,縱使是一匹未經馴服的野馬,也不可能傷她一根寒毛,更何況是摔下馬?
他搖頭,「不,我不相信,以你的騎術,根本沒有任何馬可以傷你,怎麼可能會……」
雪爾薇雅無神地收回視線,轉而盯住自己的腳,「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真的跛了,再也不能走路、也不能騎馬,我……」
「法勒恩呢?你是他的情婦,你傷成這樣,他怎麼說?」
提起法勒恩,雪爾薇雅臉色一陣慘白,嘴唇也微微顫抖著。
「他……」
「他不要你了?因為你傷成這樣,連走路都不能走,所以他就不要你了,是不是?」
「不是的。」
「既然不是,那你為什麼還找我?你大可以找他啊!他是帝維亞國王,什麼天大地大的大問題是他不能解決的?」
「不是這樣,阿伯特,你听我說!」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
「我……我父親死了。八個月前,我父親因為叛國罪被處以絞刑。」
「叛國罪?你是說……」
「我不相信爸爸會背叛不列顛,但如山的證據卻讓他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上了絞架。」
阿伯特眉頭一擰,「哦,什麼證據?」
「是……」雪爾薇雅頓了頓,痛苦地閉上眼楮,「是我繼母莎莉亞作證的。」
這下阿伯特更驚訝,「你繼母?你母親不是好好活著,為什麼你會有繼母?」
雪爾薇雅再次搖頭,不听話的淚水卻逐漸溢滿眼眶,「母親在兩年前去世了。母親過世後,我父親便娶了繼母,原本以為可以讓委靡的博尚家重新振作起來,想不到卻反而把他老人家送進地獄。」
「你繼母做什麼證?」
「她說親眼看到我父親和俊美查理王子的黨人聯絡,意圖推翻不列顛王朝。」
俊美查理王子?如果博尚公爵真和他有聯絡的話,難怪喬治三世會如此大發雷霆了。
只是叛國罪通常罪及全家,怎麼可能只處死一個博尚公爵?
還留著一個已經殘廢的雪爾薇雅?
想到這兒,阿伯特開口︰「那你呢,你為什麼還能活著?」
雪爾薇雅一愣,「我?」
「對!叛國者往往罪及全家,怎麼可能獨獨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