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個約莫二十六七歲的年輕男子,一身錦衣華服,相貌極為俊朗颯爽,是那種教人看過一次就會終生難忘的人。
只見年輕男子勒住馬,略一欠身問了路旁一位賣燒餅的老伯,「老伯,請問水月庵怎麼走?」
「水月庵啊!直走,出了城門再往右走個兩里路,可以看見一座小山丘,水月庵就在半山坡上。」
男子微微一頷首,身後看似侍衛的人立刻賞了幾文錢給賣燒餅老伯,樂得老人家合不攏嘴。
「十四爺,我們現在就要過去嗎?」
原來這名年輕男子,就是最受當今皇帝乾隆寵愛的十四阿哥——禮親王煜祗,今天他是來西河鎮抓人的,至于抓誰那就不用說,當然是一年多前月兌逃的杜十虎。
煜祗搖頭,「不,水月庵是尼姑庵,我們這麼一大群男人靠近,反而會打草驚蛇。你們兩個和我上去,其余人在山腳下等信號。」
交代完,煜祗帶著兩名隨身侍衛策馬直奔水月庵。
老實說,煜祗曾經想過各種杜十虎可能藏身的地點,像山林、酒店、妓戶、一些小鎮村落等,他幾乎都沒放過,卻怎麼樣也沒想到杜十虎竟然會藏身在尼姑庵里!想來那尼姑庵也不會是什麼正經地方,否則怎麼會收容杜十虎這樣一個大男人呢?
邊想著,煜祗已經來到水月庵外。
之所以叫水月庵,是因為在山門口有個像極了彎月的池塘,每每日落西沉,玉兔東升時,就可以看到一輪彎月映在池面上,月形的水塘映著水中的彎月,所以風雅之客就叫這兒「水月庵」。
不過水月庵也確實不負「水月」雅名,環境極清幽、寧靜,四周種滿梅樹,漫步期間,真教人錯以為來到御花園中的梅林。
煜祗早在山門外便下馬,他把馬交給兩位侍衛看管,自己信步便往水月庵走去。
一名正在門口掃地的中年尼姑見到煜祗,欠身合十後開口︰「施主,來上香嗎?」
煜祗搖頭,「不,來找人。」
「找人?我們這兒都是清修之士,不知施主欲找何人?」
「一個叫杜十虎的男人。」
「男人?我們這兒都是出家人,沒有男眾出入,施主請到別的地方找吧。」
「可是我听說有一個男人依著貴庵築屋而居,時常到山上砍柴送給貴庵,有這回事嗎?」
中年尼姑略略一愣,繼而點點頭,「是有這麼一個人,不過他不叫杜十虎,他叫杜丘,就住在後面竹林里。」
煜祗從自己所站的地方略一眺望後發現,要到竹林,直接穿過水月庵是最快的,否則他便得下山,從另一個方向上來。
于是他開口︰「師父,我可以借路過去嗎?我是朝廷欽差,奉命來抓要犯的。」
煜祗說著,亮出乾隆所賜的金牌令箭,那中年尼姑何嘗見過這種東西?再听說是抓要犯的,當下話也不敢多說便指路讓煜祗過去。
煜祗淺淺一笑,瀟灑地邁開步子往里面走。
這水月庵從外面看起來似乎不大,但走過一遭以後才知道原來是別有洞天,景中有景。不過今天煜祗不是來欣賞庭園風景的,況且這兒是尼姑庵,他也不好久留,因此低著頭快步穿過。
正當他來到後院,準備跳過圍牆進人竹林時,一聲女子輕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痛!」
只見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彎著腰靠在井邊,那樣子似乎是在提水,又像是水桶打翻,讓繩子絞了手指頭忍不住疼似的。
煜祗遠遠站著看,看那女子彎著腰,半個身子探人井,小手使勁拉著,努力想打水出來。
煜祗一搖頭,轉身就想走,但又覺得那女子那樣子根本打不到水,說不定還會弄得一身濕呢。
因此煜祗走了過去,在女子吃力地拉起木桶時順手提一下,把水桶提出井,「我來幫你。」
「謝謝。」女子輕輕說著,抬起頭感激地看煜祗一眼。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煜祗手里那桶水完完全全灑在兩人腳上。
「顏兒,是你?」
女子臉色刷地雪白,慌張地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臉,「不是,我不認識你!」
她轉身要走,煜祗大手一攔,擋住她的去路,「是,你是顏兒!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認得。顏兒,我是煜祗,我是十四阿哥煜祗,你忘了我嗎?」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我也不叫顏兒,我的法號叫念慈。」
煜祗搖頭,雙手激動地抓住她,「不,你是顏兒,就算你換了衣裳,換了口音,你還是我的顏兒。顏兒,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找你找得快瘋了!」
她慌亂地想掙月兌煜祗的手,但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擺月兌他,情急下,她出聲呼喚︰「救命啊!師父,快來救我,師父!」
這麼一喊,水月庵里的尼姑紛紛跑出來,其中一個看起來大概六十歲左右的老尼姑走到煜祗面前,「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施主會闖入佛門禁地?我們這兒是不能讓男人進來的。」
「師父,是我讓他進來的!他說是朝廷欽差,來抓住在竹林子里的男人,所以我就讓他從這兒過,沒想到他竟然會騷擾念慈。」
「是這樣嗎?」老尼姑邊撥動念珠邊看著煜祗問。
煜祗毫無畏懼地看著一列把自己當成采花賊的尼姑,「我的確是朝廷欽差,我來這兒是來抓人的,不過……我也是來帶我的妻子回去。」
「妻子?誰是你的妻子?」‘
煜祗指向畏縮在一旁的念慈,「就是她,她是我的妻子丁夕顏。」
「喔?」老尼姑轉向念慈,「念慈,是嗎?你真是這位施主的妻子?」
「不,不是,我沒見過他,也不認識他,更不會是他的妻子!」念慈低下頭,回避著煜祗逼視的眼光。
‘施主,她已經說不是你的妻子,施主請回吧。」
「顏兒,你……」
「施主請回!」
煜祗無法置信地看著她,她居然不認自己?他整整花一年的時間到處找她,而現在終于找到她,也證實了她的確沒死,但她居然不認他?
他狠狠地點頭,「好,我走。但是我還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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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煜祗沒有出現,第三天也沒看到人,第四天依舊音訊渺茫,原本還擔心他會再回來的丁夕顏終于放下一顆心。
不過第五天她就發現,水月庵的旁邊不知怎地竟然多出一間竹屋,而那間竹屋恰恰緊鄰她打水的井邊,只要翻個牆就可以看到。
這發現讓丁夕顏一顆心又忐忑不安起來,她幾乎想不要去打水了。可不去打水,庵里的眾位師父要喝什麼呢?無奈之下,只好戰戰兢兢地去打水。
但她才剛走到井邊就發現地上早排好一桶一桶的井水,根本不需要她去打。
她又驚又疑地看望著四周,沒有人,除了她以外,這兒根本沒有其他人。
那麼是誰幫她把水打好放在這兒的?是他嗎?
她搖搖頭,不願意再繼續想下去,她轉身提起一桶又一桶的水進入廚房。
接下來幾天,每天都有人幫她把水打好,這讓她的心益發不安。
她怕,怕那偉岸的身影會突然從某個地方躥出來,又怕自己會突然控制不了情緒,轉而奔進他懷中。
是的,她好想奔人他懷中,她好想抱抱他、親親他,好想感受他的溫暖。可是她沒有資格,她已經不是一年前的丁夕顏,一年前的丁夕顏早死了!
她咬著唇,彎下腰提起水桶,可一滴不听話的淚珠卻掉入水里。
「好好的怎麼哭了?」一只溫暖的大手伸了過來,輕輕替她抹去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