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話,這麼一個美如天仙的娃兒,竟然會有如此古怪刁鑽的一面,那山娶了她豈不是……「那山……」
衛長風眼神一冷,緊緊地抿著唇,她還在為赫連那山擔心?難道她沒看見他對那丫頭疼愛的模樣嗎?
他足下輕點,如同飛燕般飛出窗外,幾個起落後便來到戒備森嚴的平西將軍府,一入將軍府便如入無人之境,沒多久便找到了名月。她正躲在池山中間一個特別造出來的小洞中,偏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小洞中的名月正專心地想著剛剛發生的事以及赫連那山所說的話。並不是她不相信那山,而是她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實--那個叫秀蘿的姑娘確實對那山有情。一個人的眼楮是不會騙人的,而秀蘿在听見那山要送她東西時,眼中所流露出的喜悅是錯不了的,更遑論見到本人時的殷勤溫柔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否認?還有,秀蘿看到自己時喊的「克麗兒」又是誰?那山似乎對這個名字很忌諱,難道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還是他在回疆發生過什麼事,才導致衛長風的離去?那麼這個叫衛長風的人到哪兒去了?那山又是怎麼知道秀蘿在風樂樓的?
一連串的問題回蕩在心中,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心中盤算著也許自己該多注意那山的舉動才是。抬頭見天色已晚,名月準備離開;卻愕然看見一個全身勁裝的男子擋在橋中間,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她。
「你是誰?怎麼我從沒見過你?」名月問道,臉上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衛長風!」
他就是衛長風!?名月詫異極了,他就是在嘉裕關失去蹤影的衛長風?想不到他長得這般吸引人,雖沒有那山哥哥好看,但是那孤傲、落拓不羈的氣質,以及眉宇間抹不去的淡淡愁絲,讓人舍不得移開眼楮,甚至想伸手抹平他臉上的憂郁。
「你真好看,我喜歡你。」名月直截了當地說出心中的感想,也不怕嚇著人家。
「妳不怕我?」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自是不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想法與情緒。
「為什麼要怕你?你和那山哥哥是一樣的人啊!」
這下衛長風再也無法隱藏心底的驚訝之情,她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話什麼意思?」
「看似冷漠,實則熱情,若說有情,又似無情,你和他都是性情中人,不懂得虛偽矯飾,往往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衛長風眯起眼楮,一言不發地瞪著她。
雖然如此,名月卻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原先只是直覺他和那山應是同樣個性的人,因此隨意猜測,但見了他的反應,她更加確定了。
「你為什麼要對秀蘿說那些話?」衛長風故意轉移話題。
「什麼話?」名月反射性地接口。
「別裝蒜,你說要接秀蘿同住,但我不相信你真有那種雅量,能容忍那山將另一個女人帶進門,否則你小時候也不會千方百計趕走你父親的小妾了!」
名月微微一楞,他怎麼知道那件事?她默然了,久久才說道︰「有哪個女人遇上這種事會不吃醋的?我畢竟也只是一個平凡人哪!」
衛長風繼續盯著她。「既然如此,為什麼又對秀蘿說出那種話?」
「那時我只是想氣那山,再說,我會笨到真那麼做嗎?」名月抬起頭看著他,「你喜歡她吧?」
他冷冷一哼︰「這和你無關。」說著便轉過身準備走人。
「克麗兒是誰?」
已經準備要走的衛長風一听到「克麗兒」三個字,整個人明顯一楞,回眸再一次望向依然系著綠絲帶的名月時,原本犀利的眼神不覺柔和許多。「這件事你應該去問那山。」
「我和她長得很像嗎?」名月仍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沒有,你是你,她是她,你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他搖頭,有些矛盾、有些心口不一地否認,然後像他剛剛突然出現般,他又在名月面前突然消失,讓她有種做了一場夢的感覺。
※※※
這天,名月如同往常一樣到慈寧宮向太後請安,陪太後聊聊天,太後一時興起便留名月在宮中用膳,這一耽擱,名月準備回府時已過了晌午。
這個時間路上沒什麼人,熾熱的太陽照得地面一片滾燙,除了躲在樹蔭下乘涼的幾只小狽外,放眼望去就是空蕩蕩的街道,大伙兒都躲太陽去了。
坐在轎子里的名月雖不至于感到熱,卻也讓那悶不透風的溫度蒸得有幾分昏昏沉沉。這時,轎子突然停頓了下,像在閃避什麼似的,然後又緩緩向前走,迷蒙中的名月仿佛听到一名女子在喊「救命」,可是正處于蒙狀態的她一時之間並沒有反應過來。
「格格!」隨侍的綠萼邊走邊喊。
「什麼事?」她不文雅地打了個大呵欠,反正轎子里又沒人看到,就算看到又如何?
「有幾個男人欺負一個女人哪!」綠萼很擔心地說道。
「有這回事?叫侍衛過去瞧瞧,打發那些人走,別盡讓他們欺負姑娘家。」名月略一翻身又是一個大呵欠,她也沒多想,反正自己身邊那十來個侍衛找幾個人過去也無妨。
「可是……」
綠萼又想說什麼,但這回已經清醒過來的名月已听見了轎外傳來的呼叫聲。
「救命,官爺,救救奴家!」
咦?那聲音好熟悉,可她一時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听過。
「救什麼命?老子不過要你陪陪酒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別忘了,你只是個回疆來的婊子!」幾個男人粗俗地罵著。
其中一個則向前去詢問的侍衛道︰「官爺,這女人是風樂樓的歌妓,和歌妓喝酒玩樂不算犯法吧?」
風樂樓的歌妓?回疆來的……難道是秀蘿?不會這麼巧吧?名月從小窗子探出頭去,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坐在地上飲泣,一身銀白的衣服此刻已全弄髒,地上還散落著原本佩掛在身上的鈐鐺,那不是秀蘿是誰?
活該!誰教她要搶我的那山哥哥,現在得到報應了吧?名月微嘟起小嘴,就要吩咐侍衛離開,但耳邊又傳來秀蘿的哀求--「我雖是歌妓,但是賣笑不賣身,這幾位大爺硬要小女子陪侍,稍有不從便是拳打腳踢,求官爺為小女子作主!」
「格格,這該如何是好?」綠萼焦急地又問。
名月這會兒的想法也有些改變了。說實話,她那時會說要接秀蘿同住,只不過出于一時嫉妒,想氣氣那山罷了!但是,後來那山也確實沒有再到過風樂樓,想必是因為這樣她才被老鴇逼著陪客的吧?再怎麼說她也曾是堂堂的公主,此番若不是為了國仇家恨,又哪會委屈于花街柳巷中?說穿了,也是可憐女子。罷了,既然自己當初都開口了,何不好人做到底?
想到此,名月自個兒揭起轎簾,對侍衛說︰「給他們一點兒銀兩打發他們走,倘若不走,就去請玉貝勒和成貝勒過來。」
侍衛領命後,過去和幾名漢子交涉,也不知他是怎麼說的,總之幾個人雖不樂意,倒還是拿了銀子走人。
見到那些人走後,名月才走上前扶起秀蘿。「姊姊沒受驚吧?
長風哥哥呢?怎麼沒陪著來?讓你一個人受委屈?」
開口姊姊,閉口哥哥,這等甜到人心坎里去的話,也只有名月才說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