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我……」蕭森輕輕地推開依依,退後二步說︰「我要娶妻了。」
依依雙手反抱著自己淒然道︰「我知道,從她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她抬起頭,「你愛她嗎?」
蕭森沈默不語,但依依從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光芒,看出他真的很在乎那個叫杜輕紅的女子,這不就夠明顯了嗎?自己拿什麼和杜輕紅比呢?論姿色,她沒有人家艷絕古今的麗與俏;論才氣,她既不會看病也不會把脈,更不會幫慕容家上下大小治病;論家世人品,人家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而她不但父母雙亡,還賣身為人妾,是蕭森的「二娘」,怎麼比呢?
自己應該替蕭森覺得高興才是,更應該恭喜他能找到相伴一生的愛侶,可是為什麼心中總有一股不甘與不願呢?如果當初在街頭買下她為她埋葬父親的是蕭森,那今天的情勢不就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七年前蕭森肯帶她離開,如今陪伴在他身旁的人應該是她梅依依才對啊!可是蕭森沒有,他不但將自己推給慕容徹甚至一走了之,留她一人獨自面對慕容家上下的歧視眼光。蕭森啊蕭森,你真自認對得起我嗎?那逝去的青春,獨守空閨的淒冷,你能體會嗎?
梅依依眼帶哀怨地瞅著蕭森,只見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我問你,你……你曾……」她想問的是他有沒有愛過她,可是她問不出口。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似地,蕭森一臉肅穆地抬起頭,眼神卻落在遠處,輕聲地說︰「你想問我有沒有愛過你對嗎?」依依屏息地走上前,想知道答案。
「也許吧!或許我曾對你心動過。」
「為什麼當初你不帶我離開呢?」蕭森心想,我能嗎?縱使曾有那麼一閃而逝的心動,在瞧見母親的傷心,慕容徹對她的真情後,還有誰會任由這份情愫生長呢?
他搖搖頭說︰「依依,這一切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又何必再問呢?」依依的身子搖搖欲墜,淚水不听話地滑下臉龐,她沖上前抱住蕭森說︰「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這麼殘忍,如果你願意,如果……如果……」
「依依,感情的事是無法勉強的!」蕭森又一次欲推開她。
但幾乎泣不成聲的依依,卻踮起腳尖,不顧一切地用自己的唇堵住蕭森的,蕭森一陣愕然,正想推開依依,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二人回過頭,只見輕紅穿著單薄的衣裳站立在柱子後,一雙美目無法置信地瞪著他們,「你們……」
「紅兒!」蕭森驚訝地看著她,忘記依依仍抱著自己,二人間的姿態是如何地引人誤解。
輕紅一手捂著自己的嘴,極力要自己不能叫喊出聲,一面卻心痛地搖著頭,不敢置信。因為她半夜醒過來發現蕭森正推門欲離去,於是連鞋子也來不及穿就追了上來,沒想到竟看到這一幕,天啊!那不是慕容景的愛妾,蕭森的「二娘」嗎?為何他們會在深夜時分在這里摟摟抱抱,難不成……「不,不會的!」輕紅大喊著,轉身搖搖晃晃地想離開,蕭森推開依依來到她身旁,「紅兒,別誤會,听我解釋!」
「親眼所見,何須解釋!」
「不!」蕭森一把摟住她嬌弱的身子,卻發現她竟然抖個不停,一時又懊悔又心疼,連忙抱起她往梅園方向走去。
不遠處的依依木然地看著這一切,臉上毫無表情,心中卻是止不住的心酸,他果然是愛她的。依依啊!他何曾如此溫柔待過你?多年的癡心、等待,終究只是一場空,你還不死心嗎?
「你果然忘不了他!」突然一個聲音冷冷地自身後響起,依依回頭一看,那是應該在花似芳屋里照顧她的慕容徹。
「子軒……」
「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心里只有輕紅,想的是輕紅,看的也是輕紅,連想娶的都是輕紅,而你卻恬不知恥地投懷送抱。」嫉妒心讓他口不擇言地傷害依依。
「別說了!別說了!」依依雙手摀著耳朵,不停地搖著頭,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呢?你明知我……」
「依依,我……」他上前一步想抓住依依的手,但依依卻閃開了,投給他一記哀怨又自憐的眼神便消失在夜色中。偌大的園子里只剩慕容徹一人對月長嘆。
而另一邊的蕭森一進入梅園,立即將輕紅放在床上,點著燈火後一轉身,當看見她裙擺處染有絲絲殷紅時,整個心都絞痛了,「你受傷了?」輕紅搖搖頭,縮著腳想藏在被窩中,蕭森不容許地抓住那修長秀美的雙足,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自責之情又油然而生,她連鞋也沒穿就出去了,難怪會被割傷。
「怎麼不穿鞋?」蕭森皺起雙眉,說道︰「我先幫你上藥,藥箱呢?」
「她是誰?為什麼你會和她在一起?」輕紅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對於剛才被樹枝劃傷,現正滲出血絲的腳絲毫不覺得疼,因為她看到的那一幕已教她心痛得無以復加,然而她仍告訴自己,听听他怎麼說,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蕭森見她翠黛雙蹙,眼波含愁,不禁坐了下來,握著她的手說︰「一會兒再告訴你,先讓我為你上藥好不好?」
「不,我現在就想知道。」輕紅搖頭堅持著,「她叫梅依依,是慕容家的二夫人不是嗎?」
一抹錯愕出現在那俊美的臉上,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知道?」
「嗯!我們見過,她就是讓你遲遲不肯現身的原因對不對?」
蕭森再一次感到錯愕,更驚訝於她的聰慧、敏感及過人的觀察力,竟能洞悉他心中的徘徊猶豫與無法決定的尷尬。
「沒錯!」這次他點頭了,听到答案,血色迅速自輕紅臉上消失,雖早就猜測到會是如此的答案,但事實仍是讓人心痛,原來蕭森遲遲不肯去見生病的母親,不和慕容徹敘手足之情,寧可躲在石洞中忍受冰冷與孤寂,就是為了怕梅依依知道他回來了!
輕紅心中已有幾分了然,當年蕭森會離家,一定和梅依依有關,說什麼與慕容家的人不和,說什麼無法原諒母親再嫁,都是騙人的!既然他心里已有心上人,又何須來招惹自己呢?當她再次抬起頭時,晶瑩的淚水一顆顆滴落在胸前,沾濕了衣裳。
「你愛她嗎?」
「沒有。」蕭森伸手拭去那成串的淚珠,低語著︰「我曾經為她心動過,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現在你才是我想要的人。」
「既然如此為何不敢見她?」
蕭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輕紅擁入懷中,千頭萬緒教他如何說起呢?況且那還涉及到一個女人的名節,可以說嗎?娘為了這件事都氣病了,自己與子軒也因此離家,而依依更是從此長伴青燈古佛,整個慕容家死的死、老的老、病的病、走的走,那段往事真的可以再想起嗎?他臉上露出一種沈思的痛苦,彷彿有千把刀正在一刀一刀割著他的心。
輕紅見他面露猶豫之色,心下頓然了解,一抹微笑浮在嘴角,她說︰「沒關系,你不願說就算了,畢竟我沒有資格問你。」
蕭森听得此言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知道她誤會了,正想開口解釋,門外麝月突然敲門道︰「大少爺,你在嗎?」
蕭森起身去應門,不多久他便沈著臉點點頭跟著麝月出去了,留下輕紅一人滿懷著猶疑悶悶不樂地躺回被窩中,索性連腳上的傷也不管了,反正那一點兒小傷又豈能比得上心頭的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