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與虛弱。
她餓著肚子奔波,兩腿站得發酸;她等得心慌,莫名的感到無助與脆弱……
王岳千萬不能出事,千萬不能!
她無力承受這種打擊。
此刻,她似乎不得不承認,王岳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已經不可忽視。她不能失去他,她要他好好的活著,讓她再次看到他明朗天真的笑靨。一思及那張帶著朗朗笑容的臉孔,再想到他現在正在手術中所承受的痛--
她的心似乎也疼了起來。
一個半小時後。
「王岳的家屬?」一個醫生從大門緊閉的手術室走出來,四目張望著。「王岳的家屬?」他重復的喊了兩次。
林雨若猶豫著該不該走上前去。
她又不是王岳的家屬,要以什麼身分走上前去?于是她按捺下自己的沖動,與醫生一起等候「王岳的家屬」出現。
她一向不了解他的家庭,更別說他的親人,她是一個也不認識,到時候踫見了,會不會略顯尷尬呢?她只不過是王岳店里的一個助理,卻千里迢迢的趕來,還在手術室外頭默默的守候了兩、三個鐘頭……是何種關系的朋友才會這樣做?連她自己都很難自圓其說。
當醫生重復喊第四次時,她終于不再猶豫的朝醫生走了過去,就在同時,一位老婦人及一位年輕的女孩也快步的向醫生走了過去。
「妳們是王岳的家屬?」那位醫生面帶憂慮的詢問。
「是的。我們是他的姊姊和母親。他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了?」開口急切卻仍從容以對的,是王岳的姊姊王雪芬。
「妳是?」醫生抬眼看著林雨若。
「我是他的朋友。」她簡潔的回答。
「現在他的情況不是很好,我們必須切除他四分之一的胃,因為那里已極度被破壞。他近日煙酒量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很愛吃辣?或其它刺激性的食物?」醫生詢問的眼神落在王家母女身上。
「這……我們並不是很清楚,但他的確愛吃辣,至于煙和酒……他很少在家,喝酒也不會讓我知道。」王岳的母親以微弱的嗓音回答醫生的問題。
「他近來是常喝啤酒,當它是飲料來喝,不過每天都維持在一、兩罐左右。」林雨若講到這里頓了一下,看看他們。他們正用一種殷切的眼神望著她,使她不得不據實以告,「煙是抽得凶了些,一天大概一包左右。」
說完,一陣靜默。
須臾,醫生再度開口,「以後嚴禁煙酒及辛辣刺激的食物,不然這種情形會再發生,到時胃可能就只能剩一半了。這種嚴重性,我希望妳們能了解。待會妳們要去辦理住院手續,目前只剩下一般病房,要等到有空位時才能移到較好的病房。」
「謝謝你,醫生。真的謝謝。」王岳的母親及姊姊一再連聲道謝。
「醫生,請問大概還要等多久的時間才會結束?」林雨若擔心的問。
「他目前人已在恢復室,再半小時左右就會送至病房。」回答完她的問題,醫生返回手術室,留下她們三個女人無措的站在原處。
直到半個小時後,王岳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推出,她們才又慌亂的奔上前去。
王岳的雙眸原是緊閉著,一直到被推至電梯口前,他終于將眼楮緩緩張開,看看他的母親、姊姊,而後看到了林雨若--
「雨若,妳也來啦!」他緩緩的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他氣若游絲的模樣令她心疼得想哭。
「是呀,來很久了!你剛動完手術別說話。」她溫柔的勸道。
她對他的心疼,旁人是無法感受得到的。
此刻,她只想一直陪伴在他身邊,沒有任何事比他重要的了。
王岳看了看她,柔順的閉上了眼。
也只有在他臥病在床的時候,他才會如此「听話」吧?想想,林雨若不禁深感好笑與甜蜜。
這一天,她陪著王媽媽守候在王岳的身旁,直到王岳的弟弟來到醫院之後,她才離開。
星期六的生意總是很好,忙了一整天,都靠林雨若一個女人獨撐大局,應付里里外外,讓她恨不得能多生出幾雙手、幾張嘴。
黃昏時刻,楊麒意外的出現在店里。他身著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褲,一副休閑裝扮,走進店里時他將臉上的墨鏡摘下,露出一雙銳利明澈的雙眼。
「生意如何?」他將身子傾向櫃台半倚著,一雙眼直勾勾的望著林雨若,不帶半絲笑容的臉上顯露出深沉的冷傲,渾身上下散發出傲慢與不羈。
「好得不得了!」她抬眼朝他看看,遇上他的眸光又趕緊收了回來。
他總是一副冷冰冰不容人親近的模樣,令她看了都有點害怕。除此之外,其實還有一點點不知名的情緒因子作祟,讓她不想主動和他說話--那個情緒因子就是,矜持。
女人的矜持在面對愈冷漠高傲的男人時,就會相對的擺高姿態回敬對方。
因此,她將對待店里其它男人的親和、主動、友善一一收回,面對楊麒,她選擇沉默、被動且略帶敵意。
「妳是不是不大舒服?」他猶豫一下仍是開了口。眼前這個小女人似乎火氣不小,細看之下卻發現她細致的面容略顯蒼白,薄薄的兩片唇瓣也少了血色。
她病了嗎?他的眉峰不禁漸漸聚攏。
「有嗎?」林雨若訝異的抬起頭來正視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有此一問?
她是不舒服,吸了一整天的二手煙,又忙里忙外的,快將她折騰得不成人形了。雖然如此,也不至于表現得太明顯吧?
「是不是太累了?」面對她的問句,他明顯的置之不理。
「你認為呢?」語氣中大有不悅之意。大伙都知道王岳生病住院,店里就只有她一個女人,卻沒有一個人來店里幫忙,今天是禮拜六耶!
思及此,她就更生氣!
楊麒不發一語,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直起了身繞進櫃台,兀自點根煙就抽了起來,煙霧急速的擴散,令林雨若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
「在這里工作半多月了吧?還不習慣?」
她知道他指的是「煙味」這碼事,遂不發一語。
「小岳難道不抽煙?」他明知故問。
林雨若睨了他一眼,不予置評。
「待會我要去醫院看小岳,要不要搭便車?」楊麒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他不相信這回她仍會選擇沉默,果然--
「真的?!好呀!」她興奮得像個小孩。「我還在想待會要怎麼過去呢!」說完她又突然楞住,期期艾艾的開口道︰「你怎麼……知道我等一下要去醫院看他?」
「妳說呢?」他一臉笑意的說,眼中盡是調侃。
「我怎麼知道!」她嬌嗔道。
林雨若被他的笑弄得有點臉紅,不想搞得太尷尬,她佯裝要到外場收球,徑自走出櫃台,留下仍是一臉笑意的楊麒。
「我們三個男人,哪一個在妳眼中最好?」
坐在楊麒的機車後座,他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
「怎麼又是同樣的問題?!」林雨若有點疲倦的垂下雙肩。「這個問題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為什麼?」他問。
「你又為什麼問?」她反問道。
「只是好奇。」
「你們三個男人各有各的特色,氣質、味道都不同,很難讓人分出誰好誰又差些。事實上,你們三個人都很不錯。」這是答案的底限,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