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她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因為要跟他私奔才抖成這樣,倒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尋常的風聲掠過,秦日笙眼一掃,只見幾個閃爍穿梭的身影疾馳在夜風里,想要隱身于暗處。
他伸手擁緊懷中的身子,這個樣子的她讓人懷念起她新婚之夜時,只是那一夜的她是迫不及待的想依附他,今夜的她……他不想猜測太多,能多摟一時是一時,死也要死在牡丹花下。
「這麼多人陪著你來你還怕?膽子真小呵。」他低聲在她的耳畔笑道,還乘機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這香,不吃白不吃,有毒也甘之如飴。
「你……」她驚愣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相信你不會找人殺我。」眸光一閃,只見暗箭從四面八方射出,似乎也沒打算放過阮湘,他只好迅速的抱住她問避。
好幾次,飛出的箭就要射中她,幸而秦日笙的扇子快,輕功也快,暗藏在樹叢、草叢里的那些人並未能傷他倆分毫。
「對不起……」是她拖累了他,而他明知這場禍端是因她而起,卻還在意她的死活,她還能對他說什麼?除了抱歉還是抱歉。
「跟夫君不必說這種客氣話。」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跟她說笑?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她不該連累他的,可是她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你以為他們會輕易放過我們?別傻了。」說著,抱著阮湘的身形又是一閃,不過這次卻沒能避開,袖口被一支箭給劃了開來。
「啊!你的手——」
「沒事,只是袖子破了而已,娘子你回去替夫君我補補就行了,別擔心。」他偷空溫柔的拍拍她的臉。
「哼,你們這對奸夫婬婦還想活著回去?門都沒有!」一個人影從樹叢里走出來,手里點了支火把。
「你這個蒙著臉不敢見人的家伙嘴巴放干淨點,你剛剛說的話恰巧我娘子非常不喜歡听,勸你馬上收回去,我可以讓你留著舌頭。」可惜手中沒劍又沒暗器,他身邊又有個不懂武功的姑娘,不然那些人早就被他打得哎哎叫了,還能在那里亂放話?!
「秦日笙,你不僅不義不孝還浪蕩邪婬,竟然公然稱自己的大嫂為娘子!你們都听到了吧?這兩個人可是親口承認有奸情,干的是天理不容的勾當!這種人絕不可以活在世上破壞典章法度及世道倫理,留給後世子孫壞榜樣!他們的存在只會助長邪婬歪風,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眾人紛紛點上手中早備好的火把奮力地搖動著,大聲附和帶頭者的話。
荒郊野外是最方便處以私刑之處,何況他們打的是維護天理正義、大明皇朝深深敬之婦德節操的偉大旗號,眼前的這對奸夫婬婦,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根本沒有第二條路。
「我秦日笙該不該死可不是你們能決定的。」他們這些烏合之眾欺負那些無知且手無寸鐵的市井小民還可以,要對付他秦日笙?還早得很!
「你以為你可以逃得過?」
「我若逃過了,從此封糧,不讓一粒米進蘇州城。」秦日笙氣得撂下狠話。
「沒有你們秦氏的米,我們還有方氏的米糧,你動得了方氏嗎?他們的米行已經要將秦氏給吃下,整個江南早已是他們的地盤,江北大半的米行也為方氏所有,你以為你們秦氏還是多年前那威風凜凜、叱吒風雲的商行?哼!出了你這個敗家子,秦氏能撐到現在已經是福氣了!」
「是啊,方氏的米又多又好,價錢又公道實惠,不會跟著你們囤積米糧高價出售,有方氏在,秦氏早就沒有了生存的空間。」據說方氏的後台來頭可大了,是皇太子的好友哩,誰動得了他一分一毫?
阮湘怯怯的拉了拉秦日笙的袖子,道︰「趁他們不在意你快走吧,再不走你會後悔的。」
「他們動不了我。」
他們不能,可是她能啊!她就在他的懷中,要動他是易如反掌的事……「听我的話,你快走,求求你。」她急得快要哭了。
「我不能把你丟下。」
「可是!」
「阮湘,你自己做錯了事還不俯首認罪嗎?你勾引自己的小叔私奔,做出這種天地不容的骯髒事來,你還不認錯?」帶頭者越說越大聲,說出口的話就像是地府里的催命官,陰寒刺骨。
阮湘拚命的搖著頭,從袖中掏出的短劍緊緊的握在手里,卻怎麼也無法往秦日笙的心窩上刺去。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听了他們的話,他們就會放過她娘呢?她怎麼可以自私的拿秦日笙的命來換她娘的命?
不,她不能這麼做,她也下不了手……「阮湘!你認錯不認?」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暗號,只要他說了這句話,她就該把劍刺進秦日笙的胸口,怎地她反悔了?不顧她娘的命了嗎?
秦日笙可以感覺到懷中身子的僵硬與戰栗,他緊緊的擁著她,將唇貼上她的耳畔,「噓,別怕,我會保護你,不會有事的。」
淚淌了下來,阮湘因為他的溫柔而泣不成聲。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她就知道他是好人,好得無法挑剔……是她不夠格,沒有福氣給他愛,也沒有勇氣愛他……「娘,原諒女兒不孝。」閉上眼,阮湘深吸了一口氣,揚手反轉將袖中暗藏的短劍往自己胸口狠狠的刺了進去——
第十章
她的動作是如此令人摔不及防,秦日笙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眼睜睜的看著阮湘自殘,胸口不斷的冒出黑色的血。
「該死的!你對自己做了什麼?」他的狂嘯聲震得夜鷹都不安的鳴叫。
「對不起……我是為了我娘才會這麼做的,把你引了來,陷你落入危險的境地,對不起……可是我下不了手,真的,我真的下不了手……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但……太遲了……」
「不準你這麼說!」他倏地抱起她狂奔,身後追趕而來的一群人根本追不上他疾奔的步伐,不一會全都消失了。
夜,靜得嚇人,只聞風聲在耳邊咻咻掠過,還有懷中隱約傳來的忍痛抽氣聲。
「日笙……我娘還在他們手里,請你救救她……」
他奔得極快,加上懷中抱著個人,本來刻意維持住的平穩氣息因她的這句話而微微一亂,他挑起了眉有些疑惑。
「你娘我早請人送進金陵城內我好友的府邸居住,怎麼會在他們手里?」若真出事,他該第一個知情。
「可是……蕭總管對我說……我娘在他手上,要我一切……一切!都听他的……」說著,阮湘嘔了一大口血,沾了他一身。
「該死!你別說話了。蕭總管的話能信嗎?你有看見你娘在他手上嗎?我用我的腦袋瓜子保證你娘還好好的待在金陵城當貴客!!這日我非得把他的頭割下來當球踢!」
他難不成更因為那個豬八戒的一個謊言失去他親愛的娘子?不!這根本沒天理!
「真的?我娘真的沒事?」
「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隨便相信別人的話!」他氣極了,她的一條命就這樣莫名其妙拿去送人玩?
阮湘一邊落著淚一邊笑,自覺身子已經撐不了多久,但此刻的她是幸福的,至少能在他懷中死去。
「等來世,好嗎?來世我一定好好地讓你愛,也好好愛你,把你這輩子對我的愛與付出全都還給你,一定還……」氣若游絲的說了最後一句話,阮湘含著笑,閉上眸子緩緩將頭側到一旁,再也不動。
「你不準死!听兒沒有?」秦日笙紅了眼眶,體內氣血仿佛在瞬間逆行,腳步亂了,飛奔在樹林中的身影慌亂得像是負傷的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