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貞瞧見她完好的出現,簡直不敢置信。「怎麼會,這件血裳……」抓過那沾滿血漬的衣裳,逼視高月身後的太監。這是他交給她的,難道是假的?
那太監驚恐的直搖頭。「這真的是貴妃月兌下的……不過怎會這樣,奴才也不知道。」
「那上頭不是我的血,是打石的,他受傷了,幸虧傷勢不重。」高月說。
回復心神的豐鈺,面色無比嚴峻,摟著她起身。「二弟,這是怎麼回事?朕不是要你護貴妃安全,而你卻騙朕她已死?」他滿臉暴風將至的神情。
他早知陳敬父女會在今日叛變,原不肯讓小月兒涉險出宮祭母,但二弟說,此舉能讓陳敬父女認為他對他們的部署毫不知情,在得意忘形之下更好一舉擒拿,而小月兒也堅持要走這一趟,他百般猶豫,最終在二弟拍胸脯保證,將以性命護人之下,才首肯讓她出宮涉險。
乍知心愛人罹難時,他幾乎崩潰,痛心得差點失了魂,哪知這竟是一場騙局?
他不懂二弟為什麼要這樣騙他,忍不住怒火攻心了。
對比豐鈺的怒火,申璟笑得很不知死活。「我是故意將染有血的衣裳交給陳芝貞在宮外接應的太監,讓她將這件衣裳帶給你,讓你以為心愛的人己死,而你,正如我想的,听聞這個‘喜訊’後,要死不活了!」他現在的笑容,對豐鈺而言竟是該死的歡快。
「臣弟積怨已久,要我幫你除害總得有點甜頭給我,而這甜頭就是見你心碎一次,這是你欠我的,經過這回,你我兄弟的恩怨算是扯平,互不相欠!」
豐鈺由震怒到苦笑,拿對方沒轍。「你——唉!」當初用鈍箭射他,自己雖心痛,但也得痛下決定,事後雖不說悔恨,可實際上,手足相殘,他心在淌血。
如今若能讓二弟出氣,化解了兄弟情仇,這番驚嚇,他又能責怪什麼?
「我不信,怎麼該死的人沒一個死,我與爹該得到的,卻什麼也沒有,怎會這樣,怎可能是這樣的結局,我不信,我不甘心!」陳芝貞憤恨的捏緊拳頭,咬牙切齒的想殺人,真要動手掐上高月的脖子,立即被沖進大殿的禁軍揪住,拉扯間,她的衣飾凌亂,披頭散發,狼狽至極,一朝皇後,再無一絲尊嚴,教眾人徹底看了笑話。
一旁的陳敬也垮子,癱坐在地上。
他們父女已完了,五馬分尸,皇上說過要將他五馬分尸,思及此,一代將軍竟嚇得尿濕了褲子。
群臣瞧了,無人笑得出來。這分明是國恥,這種人怎會有資格位列公卿,稱為天朝大將軍?
尾聲
斑月恍恍惚惚的走出慈壽宮,茫然望著天際,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一身金龍錦綢,對她笑得如明媚日里的一道清風……他怎麼還笑得出來啊?
她拉下臉來。「怎麼辦?」
「沒關系的。」
「可是我都看不到朝兒。」她好想哭啊。
他還是笑得唇形上揚。「都說朝兒跟我長得很像,你多看我也是一樣的。」
「哪會一樣?你是他的好幾倍大!」她真的要哭了。
豐鈺莞爾。「何必計較呢,都是你心愛的人不是嗎?」
「你!」
他嬌寵地攬過她。「母後也是為了咱們好,帶孩子很辛苦的,這麼做不過是希望咱們再接再厲……」
她漲紅了嬌顏。「誰跟你再接再厲,你先把朝兒抱出慈壽宮讓我瞧瞧再說!」
她推開他。
豐鈺抿笑,有些無奈,隨侍的打石見狀,立即機靈的上前,「貴妃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後惱您獨佔君寵,憂‘妒婦不賢’,這才對您‘稍感’不諒解,如今您雖生下太子,但後宮已無人,太後自然要逼您一個人完成這後宮所有女人該做的事,要您心無旁騖,努力‘增產報君’,為天家開枝散葉!」他掩嘴笑開。
這太後自太子出生三個月後,便將孩子抱進慈壽宮親自撫養,太後對這個孫子疼若性命,舍不得任何人踫,別說貴妃娘娘要抱孩子了,就連皇上要探視都不見得能見到面,這可急壞了思子心切的貴妃,但皇上也無可奈何。
太後真的對貴妃很有意見,覺得皇上鐘愛一人終究是禍事,始終對貴妃態度冷淡,寧願中宮玄虛,也強烈反對皇上立她為後,皇上無法公然違逆太後,貴妃也表明當不當皇後無所謂,立後這事便延宕下來。
其實主子不積極立後還有一個原因,自古皇後都必須居住在鳳延殿,而皇上私心不想與貴妃分殿而居,所以,立後之事就暫且擱下,但皇上可不是一個會委屈心愛人的男人,貴妃的吃穿用度比照的不是皇後,而是皇上,甚至比皇上更高一等,因為伺候她的人便是皇上自個兒。
「先帝後宮有一十七人,得皇子六人,公主九人,一共有一十五人,這都要我一個人負責不成?」高月灰了臉色。
「怎會是你一個人負責,還有我不是嗎?我會全力協助你達成使命的!」豐鈺笑嘻嘻的道。
她無法置信的捂住了臉申吟,這男人想做種馬,她可不想做一直生孩子的母豬!
「皇上,你給我听著,如果想生十五個,你找別的女人生去,我不干,連貴妃也不做了——啊?豐鈺,你哪去了?」她拿下手,睜眼已不見本來站在眼前的男人。
打石趕緊指著下頭,她這才低首向下望。「你這是在做什麼?」這天子居然很不文雅的蹲在地上,認真的幫她彈去鞋面上的一小塊污泥,教她忍不住翻白了眼。
這奴性不改的死皇帝!
他仰頸望她時,眼楮分外明亮,笑得燦如星辰。「我剛想,找人學學女工,有空時親自做一雙鞋給你如何?你穿著我做的鞋踩地,一定很踏實……」
斑月呆呆地注視起他,她想罵人的,可跟前男人的溫柔笑顏實在讓人分神,尤其是那雙布滿濃濃愛意……又奴性的很,更是讓她的視線一直無法移開……
懊死的他,又教她死心塌地了!「好啦,好啦,就做一雙,但我要指定花色,鞋面要有七只蝴蝶采花,蝴蝶要是彩蝶,花是牡丹,旁邊還要有七片綠葉陪襯,花上頭要有雨珠,綠葉上有蟲子,蟲子會生蟲寶寶……」
溫柔的笑臉逐漸轉變成一塊山岩,俊容僵成一塊大石頭了!
一旁的打石連忙轉身,呵呵笑個不停,呵呵……呵呵……
那年之後的之後
斑月于四十六歲時被正式冊封為天朝皇後(太後逝世後第二年),而立後這日剛好就是大年初一。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刻紋極淡,但自然天成的風華神韻卻是日益迷人,她親手接過了皇帝賜予的皇後寶印,倚在他身旁接受朝臣與百姓的恭賀。
她十四歲時認識天子,三十多年來他的身邊除了她,從未出現過別人,民間甚至有人寫歌傳頌他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專情皇帝。
凝望著身旁鬢角亦有些發白的光華天子,她心中仍舊脹滿今生不悔的愛意。
「你可有埋怨我這麼多年後才讓你成為皇後?」豐鈺問。
她搖了首。「能待在你身邊,我自覺比皇後這個身份更尊貴。」
他揚起心花怒放的笑靨。「你懂就好,也不枉我戀你一生……」他緊緊牽握住她的手。
「小月兒,今日是大年初一,你可還記得我說的?」他輕聲問。
「記得,你說的,每年的年初一就是咱們的定情之日。」就是當年的這夜,他第一次吻了她。
「我盼年年都有一吻的。」他清俊的笑靨、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