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嫣兒不敢置信地看著底下的男子竟打聲招呼後,便繼續他的漫步,好象不過路上偶遇大家點頭微笑。
「站住──」有氣質的紀家三小姐終于在外人前開嗓大吼。
男子在她這聲悍吼下是停下腳了,這次懶洋洋的聲音多幾分玩味。「請問,上頭……是人嗎?」
他媽的,難不成是長在屋頂上的大蘑菇嗎?火大的紀嫣兒忍住奪喉大罵的話,僵硬地扯開唇色訕笑著。「公子說笑了,你見過誰家的屋頂擺個人和一條狗嗎?」
他像明了似地點頭。「姑娘真是好興致,竟有頂著大太陽到亭頂賞景的雅興,那小生就不多打擾了,請!」說著便要離開。
「你是豬呀──」紀嫣兒的霹靂咆哮,終于開炮。「眼楮瞎啦、腦子紙糊的呀,看不到一個柔弱、楚楚可憐的淑女落難在屋頂上,她很無助的需要拯救耶──王八蛋快點想辦法把我弄下去──」她越罵火越熾。
「原來姑娘是陷在屋頂上。」男子的聲音這次听來彷佛較為恐慌了。「我趕緊去前廳去通知大家,說紀家三小姐在屋頂下不來了!」
「等……等一下,你……你怎麼知道我是紀家三小姐?」紀嫣兒驚慌又心虛地男子反應出比她更訝然的聲音。「我亂猜的,原來姑娘真是那個外傳,端秀、溫婉、知書達禮、不出惡言、好氣質、有修養的紀嫣兒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
男子一揖為禮。
筆意的、對方一定是故意的,亭頂的紀嫣兒咬牙切齒,底下那個死男人一句句的贊美擺明都是嘲諷她的,只是……這種氣氛的感覺好熟!
「紀三小姐就請你再支撐一下,我馬上去告知紀老爺,放心,前廳那伙全都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都很樂意拯救一個落難在屋頂上、楚楚可憐又無助的淑女。」
「不──不用了!」開玩笑,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全跑來看一個披頭散發陷在亭頂上的紀家三小姐,她紀嫣兒的臉往哪擱,最重要的是她的天沐哥會怎麼想!越想越可怕的紀嫣兒用力搖頭,全然忘了春日先前告訴過她,紀崇今天只帶回一個貴客,何來一大票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想你還是──」就在她懊惱地想叫男子另想他法時,底下卻已空無一人。
「喂、喂,你去哪了?」
天哪,不會真的跑去前廳搬人了吧!這一想,駭得紀嫣兒更是扯嗓大叫。「喂──你快回來──快回來呀──」
「來了。」一個慵懶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哇──」這一嚇讓紀嫣兒攀緊在亭頂的四肢頓滑,一滾翻落亭頂,一個快速的力道拉了她一把,卻不知有心或無意的只讓她攀附在屋檐。
虛驚一場的紀嫣兒抬頭看向來人,猛地迎上的就是在無數個噩夢中,那雙總帶著嘲意的墨邃之瞳,還有優美的唇角邊那抹永不離唇的邪氣微笑。
「你──」噩夢成真,紀嫣兒看著眼前那俊逸倜儻的佳公子,怔愕地說不出話迎風而立的東方宇,臂彎上抱著小玩犬「擋災」,肩上攀著刁猴兒「去邪」,這一犬一猴全隨著他們所依賴的瀟灑男子一同看向岌岌可危的主人。
好呀,獲救後一定要把這兩只叛主的家伙,煎、煮、炒、炸各來一段,她牙癢的想道。
「喲,我相信這是久違紀家三小姐!」有別于底下那狠瞪著他的女孩,東方四少燦笑迷人。
「你想怎麼樣,要救就救,不救就給本姑娘滾!」王八蛋,她一定平時沒好好燒香,報應一次臨頭,干麼每次見到這個人,都是自己這麼倒霉的時候,只是……
這麼滑溜的亭頂,這家伙怎麼能站這麼挺直。
「三小姐言重了,想我東方宇人稱‘俠豹’,俠字冠身又怎麼忍心見一個無助的少女落難,而不加以援手呢?」他伸出友善的手。
就在紀嫣兒暗自松口氣,也正想伸出手時,對方卻又突然縮回手。
「你什麼意思?」她嚇得大叫,深怕他改變主意。
「我是很想發揮人溺己溺的精神,可是……」東方宇攤著手,為難道。「現在我手上抱只狗,肩上負只猴,要怎麼才能兼顧你呢?」
「‘去邪’是猴子自己會爬樹,‘擋災’我可以自己抱!」哼,沒誠意要救,擺什麼譜!可,她望著底下的湖水碧波,懸空晃動的腳,眼下只能低聲下氣點。
「說的也對,可是我還有另一個方法。」東方宇在她眼前蹲下,眉眼、唇笑得好不詭異。
「什……麼方……法?」紀嫣兒有不好的預感。
「就是你直接掉下湖去。」東方宇伸出食指朝下一比,按著用力拍胸。「我保證一定馬上撈你上來。」
這不是她先前對「擋災」說的話嗎?「你……」紀嫣兒氣得發抖。「你到底什麼時候就在園子里,剛剛的情況……看了多少?」
「恰恰好從頭到尾。」他支著下巴,陽光下,笑得很魅惑,很眩目,很……他媽的該死!
「你不是人──」理智崩塌,本性畢露的紀嫣兒叱咆。「你這死狎豹、爛男人、獐頭腦、鼠目臉、風流性、劣根品、無賴種、沒膽男、天會罰你、地會整你、女人不要你、男人唾棄你、十八層地獄早晚凌遲你──」
「哎呀,不可、不可!」他搖著手指,像教導一個不懂事的小孩。「知書達禮的千金怎能這麼毒辣,這張嘴該好好洗一洗。」說著,他輕輕一彈那雙緊扳在屋檐上的縴縴玉手。
是的,紀嫣兒的驚呼聲隨著下墜的身軀,濤天駭浪的響起。落水的一剎那,她唯一想到的是──四年前的噩夢再度開始了!
※※※
炳揪!
「水……」可怕的噴嚏聲伴隨著濃濃的破嗓。
「先喝藥吧!」春日端著藥來。「剛剛用扇子搧了好一會兒,不冷不燙入口正好。」
紀嫣兒由床上坐起,憔悴的臉色、紅腫的鼻頭,手上的絹帕還用力揉擤著。
「好一點了吧?」見窩在棉被中的主人,春日關切地問。
「嗯……」她沒什麼元氣的點頭。
「夫人親自下廚熬了些粥給你,要現在端過來嗎?」
「唔……」地無精打采的搖頭。
「那再多喝些姜湯?」
「哦……」她氣若游絲的響應。
從三天前落水生病後,她就是這模樣,睡覺、喝藥、吃東西,應對簡潔,一副意興闌珊沒啥勁頭,唯有一件事會促成她強烈的反應。
「那個……」春日猶豫的清清喉嚨。「東方四少送來好多藥材,還想親自過來探望你--」
「不用──」紀嫣兒頓如被踩到尾巴的貓,毛發盡豎的跳起。「用不著他假慈悲,虛偽的男人、無恥的小人,這次他沒害死本姑娘,下次就是他倒霉的時候了!」接著猛然仰首咕嚕灌完藥。「喝完了!」空碗用力遞給春日後,嬌軀再次綣回被窩去。
「唉,我這小妹真是被寵壞了。」揚笑的男性嗓音隨著被推開的房門而來。
「大少爺!」春日朝來人行禮一喚。
「小妹呀,身體好多了嗎?」紀崇那率性的聲音來到床邊。「多天不見你出房門,哥哥很擔心呢。」
床上裹成一團的人兒依然毫無動靜,紀崇看向春日,後者一副無奈的聳肩。
「嫣兒呀,大哥來看你,也起來打聲招呼嘛!」他手中的折扇戳戳鼓鼓的棉被,ど妹悶悶不樂的聲音警告性地傳來。
「不要踫我,我現在很虛弱,懶得理你!」哼,如果不是哥哥帶來大瘟神東方宇,她怎麼會變成這樣,追根究柢都是大哥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