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想到柳少婷那遍布蘇州城的光榮事跡,楊庭威不禁又很「善良」地替龍家感嘆,龍家上輩子八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才會讓龍君行娶了一個這麼「異類」的媳婦,算是報應吧,楊庭威幸災樂禍地想道。
而蘭閣里站在窗口的谷幽蘭,一看到楊庭威便開心地迎上來,楊庭威也大張著手快樂地朝她走去。「蘭兒,我的好娘子,這幾天可想死你相公了!」他一把抱起谷幽蘭,大笑地轉著。
「相公……」谷幽蘭摟著他的頸子,柔聲地笑著道︰「怎麼這一次比預期的時間還早回來。」
「太想我的蘭兒呀,一辦完事,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他埋在她頸項中,汲取那股屬于她的幽香,還嘖嘖有聲地猛親著她縴細的頸子。
「相……相公……一大早的,別……」幽蘭難為情地推著他,雖已嫁給楊庭威兩年,對他這種熱情的天性,她還是感到嬌羞不已。
「管他什麼時候,我親親我的娘子不行嗎?」他笑嘻嘻的,還故意用力地啵了一下她的朱唇,羞得幽蘭滿臉潮紅!
楊庭威滿意地放開她後,坐到椅子上倒了茶要喝時,發現放在桌上的點心時不禁有趣地道︰「蘭兒,你的食欲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吃得下這麼多點心?」他笑著拿了一塊投進嘴里。
「我……早上悶,就叫春花、秋月準備一些點心陪我一起吃,消遣時間。」
一听到春花、秋月,他隨口問道︰「今天早上發生什麼事嗎?剛剛我進來的時候春花、秋月還慌慌張張的。」
「那是……」幽蘭隨意找個借口囁嚅地說著。「妾身後來感到身體微恙,所以命她們……」她苦思著,恨不得自己是少婷把謊話當練口舌,可以毫不猶豫一氣呵成。
她還未說完,楊庭威猛然站起將她拉進懷里,撫著她的臉,著急地問︰「你不舒服,是不是著涼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不……已經不要緊了……我……」
「以後別站在窗邊吹風。」他趕緊把窗戶關起來。
楊庭威突然抱起她。
「相公你做什麼?」
「不舒服就多休息,別逞強地站著。」他將谷幽蘭放到床上。
「相……相公……我沒事了,真的……我……」幽蘭急忙要起身,卻被楊庭威阻止。
接著他大聲叫喚著婢女。
春花、秋月一進來,幽蘭就听見他吩咐道︰「夫人身體不舒服,快叫周總管命人去請大夫來,春花去熬參茶,秋月去拿幾條沾濕的白布過來。」
「夫人生病了?」兩個婢女不解地面面相覷,方才還好好的呀!
「你們這兩個丫頭,站著干什麼,還不快去。」在楊庭威的叫喝下,春花、秋月才趕緊退下去張羅。
「相公我已經沒事了,別這麼大費周章了!」幽蘭著急地拉著他,後悔用這個借口,她該知道會有這種後果的。
「蘭兒,你身體向來虛弱,乖乖地休息,別讓我擔心,好嗎?」楊庭威拍拍她的手,神情正經地道。
幽蘭眠著唇,不說話了。自小餅度縴柔的外型,總讓人將她和體弱多病聯想在一起,每個人都把她當成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哪怕她不喜歡這樣的狀況,發出了抗議之聲,卻從未有人正視她的話,每個人都認定她「弱不禁風的身體」,是經不起任何事的波折,所以自小到大都有人替她決定什麼對她最好。
身為尚書千金,從小鎊種貴族小姐的禮儀,在在的告訴她,女孩子應嫻雅端莊、舉止合宜,不可有忤逆和輕浮的言行,更何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所以就算她不喜歡被當成楚楚可憐般地脆弱,也只是沉默地接受。
她一嘆,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既懦弱又不夠大方,想要什麼、想表達什麼都不敢明白地說,總是害怕別人的感受,作著別人眼中的自己。
有時候她也氣,氣自己既然生著這樣的外型,長在傳統的環境,也何不連自己的思考也徹底地傳統。接受著古有的禮儀,卻又生著一顆不認命的心,每每總是在這種不上不下的心境中掙扎。
但是……相公,幽蘭抬頭望著,坐在床邊溫柔凝視她的楊庭威,在心中幽幽地自問︰在你心目中,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嗎?
第二章
柳少婷坐在曲橋的欄桿上,晃著雙足。悠閑地望著橋底下的水月湖,微風拂過,清蓮饒動生姿的美麗湖景,腦中浮起在蘭閣和谷幽蘭那末完的話題。
「和龍君行這場姻緣的由來?」
凝望那片片的蓮瓣,她不禁將記憶拉回五年前,那純純無愁的年齡——
十二歲的少婷正在書房里,與其說習字,不如說是在和文房四寶交戰!
墨汁濺得滿桌,連她可愛的臉蛋也不能免俗的點綴幾滴。看著紙上歪斜的字體,和滴得大小不一的黑點,再加上滿桌的髒亂,她皺著一張小臉,不明白為什麼看別人寫字,尤其是大師兄龍君行寫字時,總有一副大家風範、揮灑自如的樣子,最重要的是絕不弄得一身髒。反觀她,一旦用到文房四寶,就好象在墨土里滾了一圈似的。
她煩躁地將這張應算是「填」滿東西的紙,歸入桌邊那十多張算是寫好的「成品」里,再繼續無聊地趴到桌上寫下一張。
在龍君行嚴格的監督下,她每天得習字二十張交由大師兄過目。要柳少婷乖乖坐在桌前寫字,真是痛苦,若換了別人,她才不甩呢,偏偏是大師兄說的話!在華山她誰都不怕,連她爹柳繼虹都因寵女兒而任由她了,可她就怕大師兄龍君行。
每當她鬧得無法無天,誰都管不住時,只要龍君行一出現,眸光一凝掃向她,柳少婷馬上乖得如溫馴小貓一樣,不敢再作怪。因為她任何伎倆和人人拜倒的撒嬌手段,用在她大師兄身上,絕對是死路一條,龍君行簡直是她命中的克星。
所以少婷幾乎每天都燒香拜拜,求菩薩讓她月兌離這種可怕的日子、求菩薩保佑她的大師兄趕快藝成下山,別再留在華山修理她……就在她邊喃喃自語的哀怨,邊和這張紙奮斗時,一個小廝進來告訴她︰「掌門有事請小姐到前廳。」
少婷一听簡直樂斃了,只要能月兌離這無聊的時刻,就算是听爹說教,她都願意。她快樂地把筆一投,蹦蹦跳跳地到前廳去。
「爹——」一到前廳,她就快樂地揚聲大叫。
「婷兒,女兒家端莊一點,別這麼沒規矩的又叫又跳。」每當柳繼虹看著寶貝女兒,總會用溺愛的聲音,象征性地念幾句。他知道這女兒是被他寵壞了,又有何辦法呢?少婷的母親死的早,只留下這獨生女,要不寵她都很難。
「小師妹是因為能月兌離受難的時刻,太高興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大……大師兄……你也在。」少婷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龍君行。
龍君行起身朝她走去,托起她的下巴,用袖子幫她擦掉沾在臉上的墨汁,輕柔地道︰「看看你,每次練個字,總要弄得一臉黑。」
十九歲的龍君行,流露著一股超齡的沈穩持重,少婷仰看又高又挺的大師兄,有時候,她不得不承認,大師兄真的長得很俊逸,尤其現在那雙深邃如幽的星目,此刻帶著溫柔的笑意,更令她感到心撲通、撲通地跳。
「小師妹,師父他老人家有些話要問你,你好好地想想後再回答。答得好,這兩天不用習字,師兄帶你下山玩得開心;反之,每天的習字總少不得,叫你交個二、三十張,了解嗎?」龍君行凝鎖她的眼,邊擦著她的臉,輕柔地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微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