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口氣,看著伊丹略帶躊躇地道︰「伊丹大哥,你……恨不恨席安當年對你……所做的一切?」
「恨自己的弟弟?為何這麼想呢?」
「我知道伊丹大哥為人寬厚、不與人爭,但是席安的所作所為你真的毫不介意嗎?他奪取政權,逼退身為皇太子的你,繼位為王,照理你該恨他的!」
可是費伊丹卻盡心盡力地幫助弟弟,似乎從沒將弟弟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而席安也對被自己推翻的兄長極為放心,一旦他不在國內就將整個國家、政權交給兄長監國,毫不擔心有變,兄弟倆像是信任至極,完全不像歷代以來兄弟鬩牆該有的隔閡。
伊丹喟然輕嘆。「大概世人都這麼想吧!但是又有誰知道若非當年的政變,泰坦神國只怕早已毀在奸佞手中!」
懷兒楞住,被篡位的人感激篡他位的人!這是怎樣的一段過去?
「懷兒,你說說我是怎樣的個性?」他突然問道。
「嗯……伊丹大哥,善良、好說話,很能為人著想,從不刁難人,是個體貼的好男人。」懷兒對他的問題頗感有趣地道。
她的恭維反而讓伊丹涌上一抹無奈的笑容。「善良、體貼、好說話,在別人听來或許是優點,但卻是一個君王的致命傷!」他感嘆地道。「當年父王遇害後整個朝政把持在有心人士手中,朝野上下一片腐敗,當時的席安手擁重兵,身邊多是勇將謀士,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令那些弄權的奸佞都對他顧忌三分。唯一的應變之道便是推我繼位,因為他們認為我和父王的個性一樣好操縱,那時內有奸臣弄權、外有歐諾人虎視眈眈地想吞下泰坦神國這塊肥肉,國家內憂外患,真是危急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這時,席安找上了我,自成年後我們兄弟倆就一直處于隔閡狀態,而今為了泰坦神國我們兄弟倆終于正式地面對面了。」
看到懷兒愕然的神色,伊丹明了地說︰「對我們當年這樣冷淡的兄弟情分,你感到訝異是嗎?」
他深深地嘆口氣。「宮中的派系斗爭由來已久,年幼時尚可無邪地玩在一起,到成年照宮中的老規矩是分開受教,這時派系斗爭的魔爪開始伸向我們,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挑撥離間,我和席安嫌隙日深,雖不致反目成仇,兄弟的感情卻也幾近無存。直至父王遇害、國家危殆,我整個人陷入茫然中,身邊一些居心叵測的人懼于席安的勢力,不停地游說我宣布繼位,從那刻起我突然發現這些人的面目有多虛偽,我再不才、無用,也明白一旦如他們所願,將會葬送掉整個泰坦神國。心中雖清楚事實,卻也想不出解決的方法,只能和他們周旋,直至席安來找我……」
他停了一下,望向遠方的蒼闊,唇邊涌起難言的微笑。「你知道嗎?當時的席安看著我,直接伸出手,對我說︰「王兄將皇位給我,我會清掉這些毒瘤,讓泰坦神國成為北方最大的帝國,奠定不倒的根基,我們兄弟倆永遠都不再受任何人的操縱!」那語氣、那模樣,就像小時候的他一樣,彷佛他跟我要的不過是玩具、糖果,而非人人垂涎的皇位。看著他,我的心在激蕩,眼前站的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弟弟,如此的自信、傲氣睥睨,突然一種身為兄長的驕傲充滿我心中,握住他的手,我像是看到了泰坦神國的未來!」
伊丹望著她,眼神充滿驕傲與堅定。「所以,懷兒,與其說席安逼退我,佔領皇位,不如說是我們兄弟聯手,奪回屬于我們的一切!」
「伊丹大哥……」懷兒感動地道。「我明白了。」
***
今天是各國使者進貢的日子,每年到這個時候泰坦神國總會舉辦一次盛大的宴會,各地涌來的吟唱詩人和雜技團將整個皇宮襯得熱鬧非凡。
懷兒坐在席安身邊,有別于大殿上那些沈醉在歡樂氣氛中的眾人,她的內心是難受的。這幾天席安對她的不諒解,令她的處境為難又尷尬。雖然夜夜他們依舊同床而眠,席安卻未再有任何親昵的舉動,懷兒努力想化解兩人間的磨擦,席安卻始終冷冷淡淡地回應。對這一切她只能逆來順受,畢竟是她拒絕他全部的真情,而今她又有何立場可怨,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呀!
當她抬起頭,下意識地往正在觀賞表演的人潮望去時,一張熟悉的面孔瞬間和她對上,懷兒愕然楞住。
待她定楮一看時,那道幽幽凝望她的目光卻逐漸消失在人群中。她猛然站起,想往下奔去,卻驚動了身旁的席安,他伸手拉住正欲離去的她。
「我……我感到不太舒服,想先回……寢宮去。」面對他質疑的目光,她支吾其詞地想月兌身。這時,其他國家的使者涌上要敬酒,懷兒不待他回應,便甩開他的手,轉身離去。
今晚大殿上眾多的人潮、鼎沸的人聲,再加上席安刻意的疏離,令她再也受不了地想擺月兌那股茫然的孤獨,她拾階而下地奔進月色中,直奔到一棵大樹下才喘息,倚靠在樹上。
皎潔的明月、萬點的星空,懷兒的心情卻無法輝映這美麗的夜色,憶起方才的人影,不禁漾著悸動的情緒,是她眼花了嗎?怎麼可能在泰坦神國會見到那張熟悉的面龐?各種復雜的情緒從心底涌起,為自己目前的處境感到無奈與疲憊,她嘆口氣想往寢宮走去時,一聲低喚從背後傳來。
「天若!」
懷兒整個人楞住。這個名字!在泰坦神國誰會用這個名字喚她?她遲疑地回頭,怕是自己的錯覺,畢竟這個名字她已失落了一年之久。
陰影下走出了逐漸清晰的人影。
看見來人懷兒不敢置信地掩著嘴。
對方俊朗的五官帶著與她同樣的驚愕,接著欣喜若狂地抱住她,激動地叫道︰「天若,是你,真的是你!在宴會上見到你時我還不敢相信,天呀!這一年多來大家找你找得都快瘋了。」
「小……哥哥!罷才那大殿上的人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夢吧!」懷兒也驚喜地抱著來人。
「天若、天若,你可知為了找你整個蕭家簡直天翻地覆,女乃女乃為了你擔心得都病倒了,老天有眼,哥哥終于找到你了!」
「女乃女乃病了?女乃女乃一向很健康的,竟然為了我……」她在兄長懷中哭泣。「對不起,小扮哥,當時我被救起後已喪失了記憶,不久前才想起來,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
「傻丫頭,這不是你的錯,說什麼對不起,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就好,曾經……大家以為……你死了……」他哽咽地緊抱著這好不容易尋獲的妹妹。
「小扮哥……」她嘶啞地低泣。
「快別哭了,讓小扮哥好好看看你,這一年多來讓大家想死了。」蕭家老四,丹青捧著妹妹的臉輕輕地擦掉她的淚水,專注的神色盡是兄長的關愛。
這時懷兒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著,才知道他喬裝成了樂師混進宮里來,不禁擔憂哽聲地說︰「小扮哥,費席安恨蕭家人,你卻為了我……深入皇宮這麼危險的處境……」
「別說傻話了,為了唯一的妹妹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得一闖。」丹青柔聲道。「天若,你知道嗎?二哥和三哥也都潛進泰坦神國了。我們來到北方後,听說了很多事,也知道一年前泰坦神國的國王費席安,在沙漠中救起一名失憶少女,而冷酷的沙漠梟雄竟然對這名溫柔清雅的少女動情,愛她有如懷中之寶,甚至為她取名……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