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感覺突然竄進白欣的心房,她的秀眉微微蹙起,「我猜你在局里一定常被罵『不要命』。」
「你怎麼知道?」莫惟烈訝異地問。
因為他看起來就是個會在槍戰中自告奮勇打頭陣的人!
他是警察,她不能苛責他的勇敢,但她卻不能不想起過去那些因公受傷而被送進醫院的員警,手術室外家屬那一聲聲痛斷心腸的哭喊,她真的不想有朝一日會從自己口中逸出。
「白欣?」莫惟烈不解她突如其來的沉寂,輕輕撥開她的發絲,低頭凝望著她水氣滿盈的眸子,「怎麼了?」
白欣搖頭,勉強擠出一抹淺笑,「小心點。」
莫惟烈怔了一下,才了解她的擔心。大咧咧的傻笑再度布滿整張臉,他開心她難得說出口的關心,更開心自己在她心底彷佛有了一點位置。「放心,我的命硬得很,算命的說,我是九命怪貓,怎麼都打不死——」
我從來沒想過清湜會出事。」白欣突然打斷他的話。
莫惟烈一愣,「白欣——」
「正淳沒說錯,那天晚上,我們是大吵了一架,幾乎已經決定分手。清湜說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下,所以他——」白欣扭絞著手指,嘴角努力彎出不在意的微笑,眼眶卻紅了起來。「他沒有再回來過。我們架還沒吵完,可是他沒有再回來過……」
莫惟烈忽然發覺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在乎程清湜的死因,他只在乎白欣的淚水。
白欣並沒有真的哭出來,她的淚珠在眼眶中徘徊著。莫惟烈想伸手將她重新攬回懷中,又怕她緬懷往事的時候不願別人介入。但是就這麼枯坐一旁,看著她泫然欲泣,他又覺得一顆心彷佛被十萬斤重的鐵鏈捆著,揪緊得難受。一聲沉重的嘆息從他心底偷偷地溢了出來,在他的耳邊響起——莫惟烈駭然地瞪大眼楮,右手模向腰間的手槍,他很確定這聲嘆息不是他發出來的,當然也不會是白欣。
「你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
「沒有啊!」白欣疑惑地搖頭,被他戒慎恐懼的表情弄得有些胡涂。
莫惟烈的手槍已經握在手中,他非常肯定自己的的確確听到了男人的嘆息聲。「歐正淳在家嗎?」他站起身來。「他回他自己的家了。」白欣奇怪地跟在莫惟烈身後,「怎麼了?」
「我听到嘆息聲。」仔細搜過白欣的房子,確定沒人之後,莫惟烈將手槍收回槍袋里,四下環顧一周,這才發覺自己正站在白欣的閨房里。他忽然想起黑龍送來的照片,心火忍不住揚起,「你這個笨女人,告訴你多少次,一個人住要小心,你偏偏當作耳邊風,連被偷拍了也不知道。」
「被偷拍?!」
莫惟烈差點賞自己一個巴掌,好懲戒快過腦袋的嘴巴。這事怎能讓白欣知道呢?別說她可能會怪他惹了這麼個大麻煩,光是那幀半果的清涼照就足夠讓她不舒服上好久。
白欣狐疑地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莫惟烈,再次重復一遍自己的問題,「什麼被偷拍?」
「我是說最近被偷拍的事件層出不窮,你得小心一點。」他硬生生地轉掉話題,走向窗邊。「你瞧,窗簾也不拉好。還有,鏡子擺在這邊,你又在這里換衣服,隨便一只高倍率望遠鏡就把你看光了。」
「只有你們警方會拿著望遠鏡往這邊瞧。」她知道警方派人監視這棟大樓的通緝犯,也看得出來莫惟烈似乎在為某事焦躁不安。「你不是說人已經抓起來了嗎?!還是出了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我阿莫辦事,會有什麼問題?」莫惟烈不安地避開她的眼神,「明天你幾點上班?我送你去。」
有個地方不對了,白欣說不上來,但她直覺地感受到有個地方不太對勁。
「白欣?」莫惟烈喊她,「你在發什麼呆?這幾天你別自己開車,我和安昌會負責接送你。對了,你在醫院落單的時候多不多?」
白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若有所思的望進他眼眸深處,「我有什麼危險?」
莫惟烈一愣,隨即打哈哈,「哪有什麼危險?你也太會胡思亂想了。就算你真的有危險好了,有我這個超級特警守在旁邊,不會有人有機會傷你一根寒毛的。」
對了,就是這一點。
他在瞞她!他總是在瞞她!一張嘴巴嘰哩呱啦說個不休,卻永遠只說他想說的事,遇著她真正想知道的,他的嘴巴便封得比死蚌殼還緊。
白欣不悅地擰眉,「你真自私。」
「什麼?」莫惟烈被罵得莫名其妙。
程清湜當初也是這樣,什麼事都往肚里藏,什麼責任都想自己背,到最後受不了了才一古腦爆發出來,而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白欣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莫惟烈的熱情沖昏了頭,而忽略他隱瞞的習慣,忽略了或許他們並不適合。
「請你出去。」
「白欣?」
「明天我自己會去上班。」她冷淡地撂下話,「我暫時不想見你。」???白欣拒絕了他的守護,甚至擺明了絕裂的意思,但是這並不表示莫惟烈便會識趣地抽身。
他只要相準了他認為該做的事,便會低頭猛沖,十頭牛都拉他不住。當然,他也不會允許自己隨著任何人的舉動起舞,失了主導權。所以白欣不見他歸不見他,莫惟烈還是派了阿龍和阿芝保護她的安全,然後帶著弟兄一舉挑了黑龍的老巢。
雖然最後仍舊讓老奸巨猾的黑龍給逃月兌了,但黑龍強大的火力卻全被掃了出來,莫惟烈也因此案大大出了鋒頭,記功嘉獎之外,還擠掉政治明星,上了頭版成了英雄。
可是最讓莫惟烈開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元氣大傷的黑龍短時間內不會有精力找白欣的麻煩。如此他高懸的一顆心才能放下來,才能安心地守著她遠遠地不打擾她地守著她。
原本莫惟烈是這麼想的,但是才結束黑龍的案子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已經快受不了了。腦子一空下來,便被她連續多天不聞不問的狠心給填滿了,他擔心白欣的「暫時」
不想見他會拖成一輩子。
所以當他湊巧在電梯口遇到白欣時,興奮得幾乎要叫喊出來。
「嗨!」白欣首先開口打招呼。
「嗨!」莫惟烈一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憔悴,想來是連日緝捕黑龍累壞了。
白欣回他一個溫婉的笑容,有些心疼地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了。」
「我很英勇吧?!」莫惟烈笑嘻嘻地,伸手又將她的小手扣進自己手里,以為白欣的氣頭過了,兩人之間又是雨過天青。「這回大隊長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要是他因此而升了官,我也不會留在原本的位置上了,算是離警政署長的目標又縮短了一步。」
「別太好大喜功。」白欣淡淡地開口。
她的冷淡讓莫惟烈不由得愕然,「你不開心我破了大案?我是為了你才這麼拚命想升官。我不想你嫌我是個小警察配不上你,我也不想退回去當你的『朋友』,或者是『鄰居』。」
莫惟烈並不在乎白欣那天突然翻臉的理由,反正女人嘛,情緒反反復覆是常有的事。
但是他的社會地位差她一大截,卻是莫惟烈心中永遠的痛。他好怕白欣嘴上說不在意,其實內心是瞧不起他的,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這個理由離他遠去。
可是對白欣而言,莫惟烈的職業是什麼、一個月賺多少錢,都不是她在意的事,她並不需要靠他的薪水過活。她只是生氣他心中有事卻故意瞞著她,她只是心慌自己對他的好感與日俱增,卻一直無法真正看清他心中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