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莫惟烈充滿咖啡香氣的屋子,白欣才猛然驚覺自己竟然又在不知不覺間順從了他的所有要求。
「怎麼臉色還是這麼差?」
特大號的臉孔突然映滿了整個眼簾,嚇得白欣往後退了好大一步。
「干嘛嚇成這樣?我長得有這麼可怕嗎?」莫惟烈蹙著眉頭,顯然是對她的反應相當不滿意,左手拉住她的手,右手又順勢模了模她的額頭。「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白欣倉皇地又往後退了一步,握在他掌中的右手卻怎麼也擺月兌不了他的高溫。
莫惟烈拉著她走向餐廳,搬了張椅子讓她坐下。「乖乖地坐在這里,我想你也不想我拿手銬銬你對不對?」
「你把我當犯人?」白欣秀眉微蹙。
「犯人哪有你這麼好的待遇?」莫惟烈倒了杯熱開水給她。「喏,生病了要多喝水,今天就不煮咖啡給你喝了,我做幾道好吃又營養的菜給你補補身子。」他邊說邊圍上圍裙,走進廚房將買來的菜放到琉理台上。「上回阿芝教我做黑胡椒牛柳,我學得還不錯,阿芝說比她做得還好。你敢吃辣的話,我就——你進來干嘛?」
「幫你。」白欣卷起袖子,將牛肉放到水龍頭底下洗淨。
莫惟烈急忙關掉水龍頭,將牛肉搶了回來。「你在生病怎麼能踫冷水?」
「我沒生病。」白欣蹙起秀眉,「你別想把我銬起來。」
他哪舍得?
莫惟烈也跟著蹙起眉頭,卻是不高興她不懂他的關心,大手忽然握住她的玉手。
「還說沒生病,手這麼冰。」
「我剛剛踫冷水。」白欣的語氣不善,心里隱隱約約有把無明火揚起。
「那你就別踫冷水。」莫惟烈將她拉離水槽,「菜我洗,你要想幫忙,就切菜好了,省得你一個人坐在餐廳也無聊。」他月兌上的圍裙,將她拉到身前,替她圍上。「你真不像是會進廚房的人。」是他失策,像她這種女孩子應當上高級餐廳用餐。
「我是很少進,不過也不習慣坐著等吃。」白欣略垂下頭,好方便他系上蝴蝶結。
莫惟烈低著頭,長指劃過她白皙的頸部,淡雅的香氣撲上鼻端,他忽然有點恍惚,「你好香。」
「嗯?」白欣愕然。
「我是指你的香水很好聞。」莫惟烈發覺自己的失態,紅著臉連忙為自己打圓場,「有些女孩子擦的香水聞起來就讓人頭昏腦脹的,不知道她們是不是鼻子不好,怎麼會選上那種香味?像阿芝她——」
水聲嘩啦啦地掩蓋住了莫惟烈的長篇大論,白欣帶著泄憤意味,用力切著牛肉。
又是阿芝!他為什麼老提阿芝?難得稱贊她一回,為什麼還要扯上別的女孩子?難道……他喜歡阿芝?
心頭猛然竄起一股酸意,白欣非常明白自己是吃醋了!就像當初得知程清湜還有其它女友時一樣,她居然在為莫惟烈吃醋!
老天!她不是說不愛了嗎?既然不愛,為何又會有這種心頭發酸的感覺?
水聲依舊嘩啦啦地響,莫惟烈將洗好的洋蔥放到砧板上,抓過一把菠菜放到水里,嘴巴早已緊緊閉起……
白欣不開心!
縱使不抬眼看她,他也可以強烈地感覺到這一點。一定是因為他說她很香的緣故。
他是怎麼了?白欣是個有丈夫的人,他怎麼能對她說這種話?她一定認為自己存心不良,對她有非分之想。
好吧,他承認他對她確實是有非分之想,但是他很清楚地是別人的妻子,即使再怎麼喜歡,也不會有逾矩的行為,就算她的丈夫並不愛她。
莫惟烈心頭揪緊,想起今天找她吃飯的目的「他……你先生……對你好不好?」莫惟烈不敢看她,覺得自己似乎在探人隱私。
「很好。」白欣將牛肉推到一邊,開始切起洋蔥。
「那就好。」莫惟烈低聲喃道,暗自盤算該不該將自己那天撞見的情景告訴白欣?
說了,他怕白欣無法承受;不說,他又無法坐視那個男人繼續欺瞞白欣。歐正淳已經將她拐進禮堂,再來或許便要白欣為他生下一兒半女。
這怎麼能夠?他並不愛白欣啊!
「他是同性戀!」莫惟烈忽然沖口而出。
「嗯?」白欣驚訝地抬眼,不解莫惟烈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
「我撞見他和一個男人很親密地走出酒吧。你曉得的,那種親密不是男人間普通的親密。」莫惟烈將水龍頭關掉,專心地注視著白欣的反應。
原來如此!白欣點點頭,仍然切著洋蔥。
莫惟烈疑惑地看著一臉平靜的白欣,忽然明白了,「你早就知道了?」
「嗯。」洋蔥的辛辣氣味燻得她眼楮好酸。
「那你還嫁給他?」他難以置信。
「我有我的理由。」
這麼說她是心甘情願的□?!為什麼?因為歐正淳使出什麼下流的手段威脅地?或者是因為她愛他,愛到不在乎他是同性戀?
莫惟烈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團,尤其是在看到白欣發紅的眼眶時。
她哭了!
一意識到這一點,莫惟烈立刻七手八腳地撕下廚房紙巾為她拭淚。「別哭了!是我的錯,我不該提的。」
「我沒哭,是洋蔥的關系。」她哽咽著,又一顆晶瑩的淚珠蜿蜒而下。
莫惟烈幾乎要恨死自己的多嘴,他瞥了眼砧板上的洋蔥,壓根不信白欣的說法。他知道她是為了歐正淳流淚,她為了這段感情肯定受了不少苦。
「是洋蔥。」莫惟烈附和,不敢戳破她的防衛。
他的聲音听起來就不相信她。
白欣有些好笑,「真的是因為洋蔥。」
「我曉得。」莫惟烈很認真地點頭,牽著她走出廚房。「你在這兒休息,洋蔥我來切就好。」
白欣沒有異議,順從他的安排坐了下來,她實在忍受不了洋蔥的辛辣。
莫惟烈看著她仍然紅腫的雙眼,里頭瑩然的波光正逐漸消褪,但他心底被掏空的那一部分卻永遠也填補不起來。
為什麼她愛的人偏偏是不愛女人的歐正淳呢?要是她愛的是他,要是她屬于他……「你願不願意考慮我?」莫惟烈突然開口。
白欣一愣,一時間弄不明白莫惟烈要她考慮什麼?只見豆大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自他的額頭墜落。
莫惟烈緊握著拳頭,彷佛鼓起所有勇氣般,聲調急促地說︰「我……我知道我高攀了,但我是真心的。我是不像歐正淳那樣斯文好看,賺的錢也沒他多,可是我會努力對你好,一輩子都會對你好。」
一輩子?
白欣突然想起程清湜。是不是男人給承諾的時候都習慣說「一輩子」?但一輩子到底是多少個日子?生命隨時都會嘎然而止,而在嘎然而止之前,他們或許已經後悔自己說過這樣的承諾。
白欣的沉默對莫惟烈而言,無疑是全世界最殘酷的折磨。
他立正站在白欣面前,雙手緊貼著褲縫,彷佛覺得屋頂破了個大洞,太陽偷偷跑進屋子里來,他的汗水就快要流成河,如果白欣再不說話,他可能會虛月兌昏倒,如果白欣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他……「其實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你可以多考慮考慮。我……我先去做菜,你一定餓壞了。
我們吃飽飯再談,也許明天……明年再談也可以。總之,我先去煮菜。」莫惟烈移動僵硬的身軀,像逃難般地逃入了廚房,不敢再看白欣一眼。
他怎麼敢再看她呢?要是她眼里出現鄙夷,要是她可憐他的不自量力……莫惟烈扭開水龍頭,狠狠地洗了把臉。
不該說的!
她根本不可能接受他!
他如果不說出口,她還能當他是個普通朋友,如今他打破了這個平衡,她如何能不避嫌?她還是歐太太,還是痴痴愛著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