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也不是醫護人員,當然更不會是病人。」他看向莫惟烈的眸子黝黑得有些陰森。
一股寒意突然自腳底板竄上直撲頭皮,莫惟烈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戰,正要開口問他為何來醫院,董安昌的大嗓門已狂飆而來——「阿莫,人送到了,就該回去啊!你還賴在這里干嘛?」
「噓!」門口的夫妻殺人般的眼光瞪來,莫惟烈連忙跳起來,摀住董安昌的嘴巴。
「小聲點,這里是醫院。」
「好嘛,對不起,你到底走不走?」董安昌的聲音自莫惟烈的手掌底下悶悶地傳了出來。
「要啊,我只是和人聊兩句而已。」莫惟烈放開手,壓低了音量回道。
「誰啊?」
「就是——」他的話語隨著手指頓住了,人呢?剛剛不是還坐在這里跟他說話?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長廊里除了那對夫妻就再無別人了。
「到底是誰啊?」董安昌也隨著他四處張望。
「沒……沒什麼。」
「我還以為你真的這麼好狗運,一天連遇兩個美女咧!」董安昌勾住他的脖子,「走啦,走啦!醫院的藥水味難聞死了!」
莫惟烈拉開他的手,「我等一下再走。」那個年輕人不可能就這麼平空消失的啊!
董安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便你啦!車子我停在地下停車場,你自己去開,我先回局里去了。」他將鑰匙塞給他,轉身就走。莫惟烈好命,正在放大假,他董安昌可是要值夜班的可憐蟲,沒時間陪他瞎攪和。
莫惟烈目送董安昌離開,轉頭正要找尋那名年輕男子的蹤影,卻訝異的發現他正端坐在原本的位子上。
他該不會是遇到——那個了吧?!
莫惟烈甩甩頭,丟開令人發毛的想法,「你剛才上哪兒去了?」
「去找他。」男子拍了拍坐在他右手邊的小男孩,「叫叔叔。」
「叔叔好。」小男孩乖巧地點頭招呼,大概是想睡覺了,神情有些疲憊。
「你好。」莫惟烈和藹地模模小男孩的臉頰,溫的!他就說嘛,他的八字那麼重,哪可能會遇到那種東西?「真乖!你的孩子?」
男子笑了笑,牽著孩子起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們會再見面的,莫先生。」
莫惟烈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姓莫?」???「出來了!」
喜悅的叫喊聲驚醒了莫惟烈。
他揉了揉睡眼,意識不是很清楚地看了看四周,他怎麼會在醫院里睡著了?那個年輕男子呢?
「怎麼樣?」病童的父母沖向推出病床的護士,焦急地詢問。
「得再觀察個幾天。」回答的是個禿頭中年男醫生,莫惟烈猜想他八成是那個遲到的小兒科大夫。
「那——」
家屬察覺醫生的語氣不對,急著想問仔細,醫生卻拍了拍病童父親的肩膀。「再觀察看看,別太擔心。」
「謝謝醫生。」病人家屬無奈地點頭道謝,隨著醫護人員消失在角落,卻沒有見到和他說話的那個男人。
大概是他睡胡涂了,把夢境和現實連在一起。莫惟烈看了眼手表,凌晨一點半,他居然睡了八個鐘頭!
莫惟烈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想要起身,忽然發覺自己右手握著一串車鑰匙,更是啼笑皆非。這個董安昌也真是的,看他睡在這兒也不喊他起來,竟然將鑰匙塞給他就一走了之,簡直是存心整他嘛!
將車鑰匙放進口袋里,莫惟烈站了起來,正巧看見白欣褪去手術衣,步出了手術室,低著頭不知道在紙上寫些什麼。他走向前,「哈□!」
「嗨!」白欣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一時間想不起來眼前的男人是誰?
「忙完了?」
「嗯。」她將文件交還給護士,舉步便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壓根沒想到要問他是誰。她的世界並不需要陌生人。「你要回家了嗎?」莫惟烈跟在她身後。「我送你!現在太晚了,沒捷運也沒公車,搭出租車既浪費錢又不安全,還是搭我的車好。這世上沒有比警車更快、更安全的交通工具了,而且我就住你家隔壁,方便得很。你還不認識我吧?!我叫莫惟烈,星期天才搬來。」彷佛預計白欣會拒絕似的,莫惟烈闢哩啪啦就扯了一串搭他便車的好處,最後還補了一段自我介紹詞。
白欣推開辦公室大門,這才想起他是誰。「喔,你就是那個警察啊!傍晚的時候謝謝你了!」她回過身來握住他的右手。「請進。」
「不客氣。」莫惟烈一張俊臉有些臭臭的,她的意思是她根本不記得他□?!雖然他莫惟烈說不上貌比潘安啦,但是一身壯碩的肌肉加上陽剛味十足的端正面容,就算無法令人「過目不忘」,也不該「過目即忘」吧?!
白欣沒留心他的不悅,事實上她也不太在乎。轉身一面處理公事,一面說道︰「辛苦你等了這麼久,不過我支票本沒帶在身上,回去以後再開給你——」
「我不是為了那十八萬留下來的!」莫惟烈吼道,「你以為我滿腦子只有錢啊!就算我滿腦子都是錢,也還剩一丁點的智商。我知道你家、知道你工作的地方,還怕你跑掉嗎?」
白欣寫好資料,淡淡地抬眼,絲毫沒把他的怒意放在眼里。「那你留下來干什麼?」
她不怕他!
莫惟烈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普通女人只要他的聲音稍微大一點,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她的膽子還真大,居然不怕他。
「我不小心睡著了。」莫惟烈不太好意思地坦承。
「喔。」白欣點點頭,有听沒有進,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便向門口走去。「我要回去了。」
莫惟烈跟了出來,白欣鎖上辦公室,兩人並肩走著,經過護理站的時候,白欣突然止步。「呃,那個——」
莫惟烈長腳已經多跨出兩步了,听到她開口,立刻退了回來,「莫惟烈。莫扎特的莫,惟我獨尊的惟,烈日當空的烈。」他提醒她。
「莫先生,」白欣有禮地微笑,「你先走吧!我要打通電話,拜拜。」
他先去把車開出來也好。
莫惟烈點頭,「我在大門口等你。」
他指的是醫院大門,白欣卻誤以為是住家大樓的大門,想他八成是趕著要那十八萬,于是直覺地點頭,向他揮了揮手。
「喂,佳民車行嗎?麻煩派輛車到仁心醫院門口,我穿白色絲質——」
一只大手突然揮了下來,打斷白欣未竟的話語。
「你這女人是聾子還是呆子啊?我說要送你,你是听不懂嗎?三更半夜,警車不坐,你坐什麼出租車?嫌錢多還是嫌命大?」莫惟烈沖著她秀挺的鼻梁大吼。
白欣蹙了下眉頭,語氣仍然幽柔,「小聲一點,病人需要休息。」護理站可不比她的辦公室,四周都是病房,哪容得他這般吼叫?!
「對不起。」他向旁邊的護士點頭道歉,聲量雖然降低了,看向白欣的眼神仍然憤怒,「走啦!我送你回去!就住棒壁而已,又不麻煩,還叫什麼出租車!」
「我想不需要吧?」白欣仍然拒絕,她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別扭啊?叫你坐我的車是為了你好,現在治安那麼差,你一個女人半夜坐出租車,出事了都沒人知道。」說著,莫惟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從口袋里掏出證件湊到她鼻下。「諾,我真的是警察,我沒騙你對不對?走啦,搭我的車保證安全,比你搭出租車好太多了。」
她又沒說不相信他是警察,她也還記得自己傍晚是坐警車到醫院的。只不過那個時候是在趕時間不得已,現在可就沒必要讓一個陌生人介入她的生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