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豈要你這妖邪相讓!」
她就知道狄霄定當她是個妖邪!不論她做了什麼,他都和天下人一般早就認定了她是妖邪!
玄玉心頭一痛,眼神轉冷,「你說我邪,我就真的邪給你看!」黑風一卷,便向霍草兒撲去。
元傲風忙將霍草兒拉至身後,提劍抵御。
玄玉一招未得手,此後黑影飄飄,招招都向霍草兒招呼。
都是樸月害的!都是樸月滅了狄家莊,才教她與狄霄結下這難解的冤仇!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狄霄見玄玉急攻霍草兒,連自己的門戶洞開,也置之不理,于是提劍飛來,分開纏斗中的玄玉和元傲風,再一劍刺向玄玉,快速得讓玄玉根本來不及應變,劍尖沒入小骯。
玄玉中劍,退了兩步,綢扇展開揮去闢邪劍,鮮血直噴。
他的劍招從不留情,他是真要她的性命!
玄玉捂也不捂傷口,竟自笑了,「我不過出身五毒教,你便要我死?!」
狄霄看著玄玉眼中流露出的哀淒悲切,不由得想起了玉兒。她也曾這樣瞅著他……
狄霄怔愣住了,忘了再向前補上一劍。
忽然,父母臨死前的畫面闖入腦海,狄霄心下陡硬,「五毒教不該滅我狄家莊!」
闢邪劍撩起正要出招,忽見霍草兒撲身向前擋住玄玉,「狄大哥,別殺她!」
她竟落得要樸月的女兒挺身相護的地步!
錯的人不是她,是樸月啊!是樸月滅了狄家莊,是古梅要奪紫晶珠,是道源命中注定將動國本,為何到最後全都怪罪到她身上來?她本該是皇室公主,不是妖邪,不是五毒教徒,不是狄霄的仇人!
「要你這叛徒之女為我求情,我不如死了算了!」黑袖一帶,玄玉將霍草兒卷入自己懷中,扇柄壓緊她的咽喉。委屈一下子全涌上她心頭,她滿心怨苦地怒視霍草兒,「你才是該死之人!你才是!」
「放了草兒!」元做風和狄霄同聲喝道。
他竟要她放了霍草兒?
如果他只為了她是五毒教徒而殺她,那麼他更應該殺了霍草兒,她是樸月之女,她也該為樸月當年的罪孽負責!
「你要我放了她?」玄玉揚眉邪笑,再也顧不得狄霄的感受,只知道她不想再代人受過。「你不是想報仇嗎?你以為十八年前五毒教為何要追殺她母親?因為她母親叛教!那個下令一夜夷平狄家莊的女人叛教!」
「你胡說!」霍草兒反駁,她知道這是不得了的指控,「爺爺從沒說過娘來自五毒教!」
「霍亦罕拉得下老臉說嗎?寶貝獨生子竟愛上五毒教的護教聖女——啊,抱歉,聖女是我們喊的,你們叫她妖女!是啊,光恁一雙眼可勾人心神,攝人魂魄,那還不妖嗎。瞧瞧你雙眼,不正是樸月的翻版?可惜你沒學迷魂大法,不然可不是另一個樸月了?」
「你少挑撥離間!」元傲風趁著玄玉分心說話,手腕一動,忽然飛身迸擊,一劍刺向玄玉右臂。
玄玉右臂滑動避開一擊,左肩撞開霍草兒,孰料狄霄竟也同時出劍,直往玄玉左襟上的血漬招呼。趁著玄玉回身防御,他左手拉走霍草兒,推進元傲風懷里,再補一劍,直刺玄玉左胸舊傷。
他還是要她死!
即使知道霍草兒便是樸月之女,他仍選擇放過霍草兒,而取她性命。
玄玉心冷了,看著闢邪劍直刺而來,竟是不閃不避,任由長劍刺進胸口。
狄霄一怔,劍不再推進。
「怎麼不刺深一點?你不是想要我死嗎?」玄玉笑著。
那對眼楮好像玉兒,那股哀絕也像玉兒……
「為什麼?」狄霄怔問。
「什麼為什麼?我該死啊!」
如果他真認為殺盡五毒教徒,才能洗淨他身上血仇,那麼就讓她死在闢邪劍下吧!反正這世上連他都恨她,她也沒啥好留戀的。
玄玉向前走了一步,闢邪劍再沒入胸口一寸,她臉上那抹邪魅的笑容未見痛苦,卻多了幾分淒絕,「既然你認為該償命的是五毒教徒,不是樸月之女,那麼我認了。」
狄霄心頭一震,見玄玉又要向前,闢邪劍連忙後撤,掌風揚起,將玄玉推倒在地,卻未用盡全力。他轉身,神色復雜地看著霍草兒,「你母親真是樸月?」
霍草兒點頭,身子不由自主地更偎進元傲風懷中,「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和五毒教有關……」
玄玉笑了,鑼鐵之聲雖然少了氣力,但嘲諷邪怨之氣仍濃,「我還是投胎時胡里胡涂,不小心出世在五毒教里呢!狄大俠,你可要饒過我?」
狄霄耳邊仿佛響起玉兒溫潤甜美的聲音。
你下不了手殺我,是不是因為這個理由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
他凝視著霍草兒的眼神更加復雜。
霍草兒看著狄霄眼中殺氣愈聚愈濃,同時也發覺元傲風的懷抱愈來愈僵硬,不禁暗嘆口氣。她不想元傲風為她和狄霄反目成仇。
「狄大哥,如果我娘真的是你的仇人,那麼——」
「閉嘴!」元傲風喝住她將出的話話,擁緊了她。他不能失去她。「狄霄……」
狄霄盯著面前相擁的兩人,往事一幕幕地劃過腦海,父親圓睜雙眼的死狀、母親淒厲的慘叫、鮮血漫流、滿地尸首的大宅院、京城街道上像狗一樣地乞食、雪夜里小元傲風月兌下貂裘披在他身上、元傲風絕食三日為他向文渙爭取到讀書習藝的機會,元傲風冒著被逐出師門的危險偷出師父珍藏的靈芝,為逞勇受傷的他調理進補……
恩仇交熾,委責艱決。
「求你。」元傲風深深地望進他眼里。
狄霄握緊手中長劍,良久不語,忽然,他撩起衣角,劍光一閃而逝。
藏青色的布塊隨風飄落在元傲風腳邊,他彎身拾起,怔然地看著狄霄飄然遠去,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霍草兒用力扯著他的袖子才將他喚回神。
「快救玄玉!」
玄玉半臥在地上,她站不起身,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該站起身。狄霄臨去前的眼神教她心碎,那樣的混亂和痛心也令她不知所借。
明明她就知道狄霄會受不了,明明她就知道恩仇交熾最是難解,她是發了什麼瘋,竟還會說出霍草兒的身世,讓狄霄承受這等苦楚!
玄玉深陷自責的情緒中,直到感覺有人觸上她胸前衣襟時,才猛然揮開來人的手,「你做什麼?」
「救你!」元傲風平靜地封住她胸前大穴,為她止血。
「救我?」玄玉一愣,「天下人皆要我死,你竟要救我?」更何況方才她還欲置霍草兒于死地。
「我是大夫。」元傲風彎身將她抱起,「告訴我哪兒可以療傷?」
「那邊。」玄玉伸手指了木屋的方向,看著元傲風俊雅的面容,忽然問道︰「你可知道我方才想拉霍草兒為狄家人抵命?」
「知道。」元傲風將她放在木屋里的床鋪上,轉身在霍草兒額上印下一吻,「去取些水來。」
霍草兒點點頭,乖乖走了出去。
玄玉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低聲問道︰「你不恨我?」
「恨。但我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你傷重而死。」
玄玉一愕,突然又笑了,「你和狄霄一樣,都是傻瓜。」一個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她蹙緊了柳眉。
「則再說話了。」元傲風低頭,小心翼翼地撕開她黏在傷口上的衣衫,不由得愣住了,「你——」
「沒有男人能美得像玄玉這般。」霍草兒剛好取水回來,見狀說道。
玄玉疼得說不出話來,卻見元傲風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只是專心處理她的傷口。
包扎妥當之後,他突然伸手踫了踫她左臉上的膿瘡,笑意轉深,「你究竟瞞了狄霄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