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感覺到他僵硬,她知道他是想到了她與了智等人的沖突,但她不想這麼快面對失去他的現實。
她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神,匆匆拉他的手起身。「你沒事咱們就走吧,不然一會兒與空慧對上就不好了。」
「有何不好?」狄霄輕輕掙開她的手,「空慧大師是有道高僧,不會無故為難好人。」
玄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五毒教徒算不上好人,對不對?」
狄霄想起受傷昏迷的那一夜,最後見到的人是五毒教的總執法玄玉,那麼極有可能是那個妖邪將他送到玉兒手上。
「很熟。」玄玉凝望他眼中的那抹殺氣,嘴角不自覺泛出一絲悲哀的冷笑。
「是他要你救我?」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隨狄霄眼中的殺氣愈聚愈濃,玄玉的眸光也逐漸轉冷,「你已經準備殺我了。」
狄霄握緊手中的闢邪劍,「你不該听玄玉的話救我。」
「為何不該听?你會負找,柳叔會負我,玄玉可不會!」玄玉眼神空茫地對上他的眸子。她早該知道不該以女裝示人,不該交托真心。「在這世上就只有玄玉會心疼玉兒,會真心待玉兒……」
狄霄突然出劍。
他並不清楚自己是為了身上的血海深仇,還是胸口突然翻飛而起的醋意。總之,他出劍了。
劍風凌厲,直刺玄玉咽喉。
狄霄以為她會躲開,但她沒有。
她只是凝望他,一動也不動。
眼見闢邪劍將要刻進她的咽喉,狄霄狼狽收招,劍鋒掠過她的發鬢,削下一縷青絲。
他終究下不了手,她終究沒有全盤輸盡。
只要狄霄心中尚存有對她的一分在意,她便不會放棄。
僅是一瞬間,玄玉已做好抉擇。
她微笑出指,捻住那縷青絲,姿態優雅,宛若佛陀捻花。
「你究竟在想什麼?」狄霄暴吼,為她自殺般的行徑,也為他再次的怦然心動。
「我在想你為什麼要殺我?就只因為我是五毒教徒?」她將斷發組成一束,放入狄霄掌中,水亮的眸子盈滿柔情,「你下不了手,因為這理由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是不是?」
青絲滑順柔軟握在手中輕若無物,狄霄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原本害怕會弄散了,一听她問,內勁一吐,竟將發絲震散飄落。
「我不殺你,只因為我欠你一命。」他硬心腸說道。
玄玉凝視他的眸子良久,垂下眼簾,「那麼,你現在就可以還我。」她突然揚高音量,「少林寺的禿驢們,你們可以滾出來了!」
丙然,少林寺僧在她的一喝之下紛紛現身,狄霄一驚,無暇細想立刻把她拉到身後護著。
玄玉第二次被藏到狄霄背後,盯他強壯的背脊,忍不住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或許狄霄自己沒發覺,但他的的確確是掛心她的安危。
「女施主果然聰慧,先前是貧僧得罪了。」
玄玉往旁站了一步,小手仍握在狄霄掌中,眉宇間卻勾邪魅,「空慧,我傷你師佷三人,你不過回我一掌,算是我得罪了。」
狄霄一听,不由得轉頭看她,急的神色表露無疑。空慧的般若掌獨步武林已久,即便只是讓掌風掃中,也是疼痛難耐。
玄玉看見他神情,眼波一柔,「放心,空慧沒下殺著。」
狄霄狼狽地轉回頭,不願承認他擔心她,但也無法否認心中的在意。他忽然發覺自己仍握玄玉的手,急忙想松開,她卻反手握緊他。
柔女敕的小手冰冷異常,卻堅決地緊握他。
狄霄心頭悄悄一震,舟中相依的景象不住在腦海中翻飛。他再也舍不得掙開手,于是就這麼任她握。
「大師慈悲,狄霄在此謝過。」他躬身行禮。
空慧也欠身回禮,「貧僧師佷八人與女施主遭遇三回,次次敗北,卻僅三人受傷,足見女施主本性不惡,亦知上天有好生之德——」
「得了吧!說這麼多,也不過想要我的解藥罷了。」玄玉不領情的打斷他,手一揚,往空慧射出一只翠綠藥瓶。
「貧僧謝過女施主。」空慧接過,轉身遞給了智,讓他送去給受傷的師兄弟服用,轉身又道︰「多年未見,不知女施主的面傷可好些了?」
玄玉臉色大變,仔細地看了空慧好半晌,訝然道︰「是你,你是那個老和尚!」
「阿彌陀佛!」空慧臉色平靜,「故人仙逝已久,女施主年年回湖州是為了憑吊往事,還是為了懺悔過錯?」
「我又沒做錯事!悔個什麼過?」玄玉想也不想地沖口而出,才發覺中計了。她七歲那年遇到空慧時,是男孩打扮,而現在她卻是身女裝,空慧會這麼問,原因只有一個。
她松開狄霄的手,「你猜出來了?」
「現在確定了。」
空慧語音才落,玄玉紅衫飄動,已向他發動攻勢。空慧避也不避,般若掌破空推來,狄霄見狀,急忙袍袖一拂,抱著玄玉,一同滾向床鋪。其他僧人拿漁網,一捷而上,正要擒住他倆,忽覺手腕一痛,竟掌不住網子。
網子一松,狄霄便乘機挑開漁網,抱著玄玉,一躍而起,這才發現房中多了個白衣男子正在與空慧對掌。
玄玉揚手甩出一枚煙霧彈,「江寒,快走!」
狄霄抱玄玉奔離修德寺,江寒跟在兩人身後,往蓮湖疾行,來到一座樹林,狄霄倏然止步。
玄玉氣皿翻涌,早已忍耐不住,她忙甩開他,坐下調勻氣息。
「你是怎麼回事?」狄霄皺眉低吼。以她的武功,奔跑一小段路,不至于難受成這祥。
玄玉白了他一眼。他以為空慧的般若掌好受嗎。雖是輕輕一拂,已使得她的五髒六腑大受震動,加上她一天一夜未吃未喝未曾休息,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受不了!
「你可以上城里的回春堂找元傲風。」一句話說完,她已忍受不住,又閉起眼楮運功調息。
她以為她這副模樣,他還能走得開?
狄霄的眉頭幾乎要打成死結,望向站在一旁的江寒。
只見他雙手環胸默立在一旁,慵懶的神態中帶著自成一格的貴氣。
江寒似乎是發覺狄霄的眼神,俊秀的眉宇忽然躍上一抹輕挑的笑意,「運功療傷我很在行的,不過可得找個隱蔽的地方,月兌光了衣物才行。」
狄霄狠瞪了他一眼。就算死了,也絕不會允許玉兒與其他男人赤身地相對!
狄霄揮開江寒伸向玄玉的手,扶她坐下,一掌搭在玄玉的背後,助她凋勾氣息。
運行完大小周天,狄霄收回內力,禁不住又憤怒地低吼︰「你中掌為什麼不說?」
「又不礙事。」玄玉輕聲回嘴,暗自高興他對她的關懷仍沒有改變。
又是不礙事!在她眼中有什麼是礙事的?就連拿劍指她,她也是不閃不避。
狄霄心頭突然一緊,想起玄玉與五毒教的牽連,袍袖一拂,站起身想離開。
「喂!」玄玉急忙喚住他,「你真要走啦?」
狄霄還未答腔,便听得江寒說道︰「讓他走吧,你不會喜歡一個隨時會取你性命的枕邊人。」
「你閉嘴!」玄玉斥了一聲,奔到狄霄身邊。「我同你去好嗎?」
「我要回修德寺告罪。」狄霄強迫自己將目光移離她身上,「你的恩情我還盡了,再相見時咱們是敵非友。」
「為什麼?就因為我是五毒教徒?」玄玉繞到他身前,難以置信地問道。
他深吸口氣;避開她的眼楮,「那已足夠你死上千百回。」
話聲一落,狄霄邁開大步,往修德寺的方向走去。
玄玉茫然呆立半晌,扯開嗓子對他喊道︰「如果我不是五毒教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