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的手從睡衣口袋伸出,握著一根木雕長簪,簪身雕著他熟悉的旋律,簪末的高音譜號因室內的光線而閃耀著光輝,是他特地為她做的。
他低啞道︰「我以為我扔掉它了。」他曾以為在簪上雕刻樂譜是個美妙的巧思,如今只覺礙眼——這段旋律,是那個男人留給她的記憶。
「它很漂亮,我看見你把它扔進花圃,覺得可惜,就撿起來了。」她撫著簪上的花紋,「我是先喜歡上你,才知道這些前世的事情。說是喜歡,我自己也不確定,因為你……很好看,我很容易對好看的東西著迷,我以為我只是一時迷戀你的模樣。而且,你年紀比我小太多,我怕你是一時弄錯了我們之間的感覺——」
「我年紀是比妳小,沒小到連自己喜不喜歡妳都弄不清楚。」他心跳劇烈,語氣溫柔得不能再溫柔,唯恐口氣稍差,就會嚇跑她.她說「喜歡」嗎?不是他的錯覺吧?
「嗯,抱歉,我不該這樣說。」她緊張地笑,感覺到他的灼灼目光,頭垂得更低。「所以當我知道我們之間可能存在著前世的牽系時,我很希望這是真的,這樣就能確定我對你的感覺,但是,你並不是他……」
「所以妳認為,妳對我的感覺是錯誤的?」他的心懸在半空,是即將得到有生以來最大的狂喜,或是狠狠摔落、碎成千萬片,全憑她一句話。
「不,我對你的感覺和對他的一樣。」她搖頭,努力想描述這撲朔迷離的感覺,「我覺得我的心……認得你。」
「什麼意思?」他瀕臨瘋狂,幾乎想抓住她的肩撼搖,逼出他想要的答案。
「夢里的我……很愛他,那種深刻的感覺烙刻在我心中,醒來以後,還是非常鮮明。當我看到你,這感覺就不斷在我心里重演,仿佛我的心穿越那個遙遠的時代,來到現在,終于找到你。」
她握緊簪子,「就像它,我明知它代表你的心意,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感情,就不應該收,但我還是撿起了它。我想,我的心是認得你的。」她雙頰如火,聲若細蚊︰「或者說,認得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再說一次。」靜寂片刻,傅瓏樹粗啞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她咬著唇,全身的血液都在燒,「我……認得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再說一次。」
她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哪能再說一次?她心跳如鼓,即使初戀時也沒有這麼羞澀,囁嚅著︰「我認得!」唇猛地被他堵住,他順勢將她壓入柔軟的床鋪,年輕的身軀覆上她的。
他的手指穿過如雲發絲,捧著她酡紅的臉蛋,唇舌放肆地入侵、需索,饑渴地吞掉她的氣息與甜蜜,他的身軀緊貼住她的柔若無骨,蠻橫又親密地擠迫她,她淹沒在熾熱的情潮中,無法反應,只能承受。
「等等……」他熾熱的吻燒光她的氧氣,她好不容易才從甜蜜的折磨中逃開,急促起伏的胸口努力灌進空氣。
「別說話。別再說什麼前世今生,我不想听,只想吻妳。」他喘息沉重,反復輕啄她被啃咬得艷紅的唇,低喃道︰「就算這又是一場夢,我也要好好把握,至少在夢里,妳是屬于我的。」
「你不是在作夢。」深濃的情感氤氳了她的眼,泛起醉人的水霧,她羞澀而堅定地吐出︰「我愛你。」
他一愣,眸光驚喜、激動,又轉為深濃,沙啞道︰「而我比妳所能想象的更多上無數倍地愛妳。」扣緊她的手,壓著她重重陷落床鋪,貼身糾纏,讓彼此陷入另一波迷眩的激情。
夜,很靜,戀人間絢爛的情愛,在夜的掩護下,幽靜而熾烈地蔓延。
「從今天開始,由這位胡老師幫大家上課。」梁意畫向學生們介紹新來的音樂老師。
音樂科少有男老師,文質彬彬的胡老師一站上講台,立刻吸引了學生們,好奇地對他問長問短。
粱意畫退到教室後面,正好停在魏霓遠的位子旁。他一臉惋惜地瞧著她,還希望剛才她宣布的事不是真的,「妳真的要離職了?」
「校方找到兩位遞補的音樂老師,也就不需要我這個助理了。」梁意畫微笑,目光掠過教室內幾十個學生,停駐在傅瓏樹身上,他正和一位同學低聲說著什麼,曾向他示好卻踫釘子的長發女孩坐在他後面,試著加入談話。
「我說過,別把我們當小孩看,妳會吃虧的。」
「什麼?」梁意畫聞聲低頭,看著含笑的魏霓遠。
「妳把阿樹當弟弟,結果心被他偷走了吧?」見她雙頰逐漸染紅,魏霓遠知道自己猜對了,笑意更深,「阿樹的壞脾氣沒人招架得住,沒想到短短幾天就被妳收服了。」
「他脾氣並不壞。」她溫和地替傅瓏樹辯護,注意到長發女孩好不容易插進話,形成三人聊天的情況。
長發女孩的眼神依舊是愛慕的,隨著她每一次看向傅瓏樹、每一句對他說的話,梁意畫的心越繃越緊,看著傅瓏樹處身在同齡的少年、少女之間,她越發感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昨晚與他把事情談開來,感覺是很美好,但靜下來思考後,她才發覺她要面臨的考驗不少。
先不管旁人的眼光,年齡差距必然帶來下少問題,當他和朋友談天說地時,她這個已經月兌離十七歲很久的大姊姊,會不會連半句話也插不進去?
魏霓遠的聲音拉回她憂慮的思緒,「阿樹的脾氣當然壞,是對妳才特別收斂。他有點極端,如果是他沒興趣的事,他看都懶得看一眼;至于他有興趣的事,在他眼里就放大了無數倍。這個性挺討厭的,不過相對來說,他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是死心場地,百分之百專情,除了他愛的人之外,其他人他都看不見。」
他笑咪咪地瞧著梁意畫,「所以妳不必盯著黃同學看,她雖然很漂亮,但在阿樹眼里,她跟玻璃窗差不了多少,不可能成為妳的情敵。」
梁意畫窘紅了臉,吶吶道︰「我並不是在煩惱這件事。」
「總之,對阿樹面言,現在全世界妳最重要,我以阿樹的好友身分保證,妳絕對可以相信他的忠貞。」忽見胡老師放了音樂給學生听,步下講台,匆匆向他們走來。
「意畫!」胡老師熱烈地握住梁意畫的雙手,「真巧,沒想到會在這間學校遇到妳,我們有兩年沒見面了吧?」
魏霓遠睜大了眼,看著男人那雙不知死活的手,又瞄向傅瓏樹,果然看見好友臉色一沉,眼神犀利地望著新老師不尋常的舉動。
「是啊,從大學畢業後就沒見面了。」梁意畫微笑著,對方是她昔日男友,兩人分手後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友誼,此刻她唯有與舊友重逢的愉快,渾不覺有雙視線盯著他們,嫉妒得快要燒起來。
「你在國外的課業結束了嗎?」
「學位拿到了,也有點累了,就回國找工作,想換個跑道試試。」胡老師打量著她,見她長發依舊以木簪挽起,簪身刻有五線譜,簪末懸著由細小礦石串成的高音譜號,充滿音樂的元素,他笑道︰「從我送妳那根發簪之後,妳似乎就開始對這類飾品有偏好了。這發簪挺別致的,在哪里買的?」
「一個……朋友送的。」梁意畫遲疑了下,還是沒有把「男友」二字訴諸于口。要將一個年紀小自己許多的男孩掛在嘴邊,說他是自己男友,總是有點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