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停下腳步,仰臉闔眸,黑發垂在身後,充滿「禁欲之美」的白袍……呃,是片塵不染的白袍,沐浴在月光下,高潔神聖,一副就是「我已經得道」的莊嚴貌,更讓她油然生起奉上清香一炷、拿木魚來敲的敬畏之心。
「怎麼?」研判完情況,南宮璟回過頭正要開口,卻見舒芹楞楞看著自己。
「呃,我在想……你為什麼要穿這種衣服?」他眉清目秀,無疑擔當得起「美男子」三字,長發一點也不使他女性化,反而秀雅飄逸,別具一般男子所沒有的優雅氣質,那雙沉靜幽黑的眼向她看來時,莫名地教她心頭微震,仿佛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攤在他眼前,無從隱藏。
修道的人都有這種奇妙的氣質吧?會長給她的感覺是慈祥溫厚,雖然這人修的什麼……童子功,听來實在奇怪,但他既是松生上人的徒弟,應該也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吧?
「這是手工做的,縫制的同時加入咒文,用來控制我的力量。」這樣的衣服不可能用買的,他得自己做,相當費時……但重點不是這個。
他直接切入話題重點,「要除去附身的靈要花點工夫,但對我而言並不難,不過最好連外面的雜靈也一並鏟除,否則病人身體虛弱,很快又會被其它東西佔據。」雖然近來他的法力越來越不穩定,仍足以應付眼前的事。頓了頓,他又問……
「妳打算付多少?」
舒芹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地開口要錢,一楞之下,順口道︰「你要多少?」會長解釋過公會收費的標準,最高可達三十萬,而他是會長推薦的,水準顯然在公會成員之上,但她應該還負擔得起……
「六千萬。」明知她絕對拿不出這個數字,他還是說了,有些意興闌珊。實在不該來的,這筆生意根本不可能做成。
他毫不意外地看著她明亮的眼瞳忽地定住,變換著各種情緒……驚奇、錯愕、恍惚、呆滯……最後是不信。
「……你說,」該找一天去看耳鼻喉科了,她的耳朵竟然出錯到這種地步。那個「六」底下,接的怎麼可能是「千萬」?「要六……」
「六千萬。」他復述一遍,眉頭微蹙,「他叫你來找我,卻沒跟你說我的價碼嗎?」
仿佛遭人在腦門上重重打了一拳,打得她天旋地轉,頭昏眼花。會長說這人「很難請」,就是這個意思嗎?
「六千萬!」她月兌口吼出,「你怎麼不干脆叫我去搶銀行!」
「要怎樣籌錢是你的事,要我除魔,就請準備好六千萬。」看來會長確實對他的索價標準只字未提。
「你可能弄錯了。」冷靜,一個好秘書是絕對不會對客戶大吼大叫的。舒芹咬牙,道︰「這里雖然是唐家的產業,但賣了以後要抵償其它債務,剩不了多少,以前那個唐氏企業已經沒落了,不可能給你這麼多錢……」
「我沒有因為你是唐家人才開這個價。」敢情她當他在敲竹杠了。「我一向就是這個價錢,不論你是政商名流,或是甲級貧戶,我都要收這麼多。」
「但這也太多了吧?公會只收……」
「公會沒告訴你,我不是會員嗎?對公會來說,我是個叛徒,他們做研究不會找我;公會內部的物資、人力可以互相支持,我全得自己想辦法。我被排除在他們之外,當然也不受他們的規定管束。我不做慈善事業,請你付錢,否則我就要回去了。」
他知道這听起來非常冷酷無情,但他不在乎,他的規矩一向如此,即使她當場演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他也不會破例。
「可……可是,你師父不會收這麼多錢……」她扭絞著雙手,思緒也絞成一團,試圖說服他。
「我是我,我師父是我師父。他願意用他的才能普渡眾生,我雖學到了他一身本事,卻只想用這才能來賺更多的錢,不想用來做白工。」人人都記得他有個好師父,師父地下有知,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他唇角輕扯,有些苦澀。
眼前的年輕女孩僵直站著,似乎也明白了他這規矩比鑽石還難切割,沒有半點商量余地。
那雙一直很明亮的眼黯淡下來了。她不美,只堪稱清秀,但那雙眼生氣勃勃,蘊著一種執著與堅毅,讓她不夠出色的面容整個亮了起來,倒也算得上個性美。
就在南宮璟以為她要放棄時,她悶悶開口……
「三千萬可以嗎?」
她竟想殺價?他略略訝異,揚眉道︰「六千萬。」
「三千五百萬?」
那雙眼又亮起來了,試探、希望、急切……從沒見過一雙眼可以盛載這麼多情緒,變換得這麼快,令他意外,冷淡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動容……
「你並不是唐家正式入籍的孩子,何必為了一個只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做這麼多?」剛踏入這里時,他憶起半年前的新聞,提到已過世的唐先生有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相認才兩個月,唐氏企業便崩落,那女孩卻將唐老太太接到身邊照顧,一時傳為佳話。
她大可以輕松過日子,何苦把這麼重的擔子攬在自己身上?
「女乃女乃不是陌生人。」跟這個只要錢的家伙解釋,恐怕是白費唇舌。舒芹務實地決定繼續談判,「三千六百萬?」
「六千萬,不二價。」
若非擔任秘書而培養出卓越的忍耐力,她此刻恐怕會忍不住將他的頭按進花圃,跟一排七里香排排種去了。
怎會以為他有一顆善良溫暖的心呢?這人根本沒心肝,就算有,也是黑的!
她強忍不滿,低聲下氣道︰「可以分期付款嗎?我只是個小秘書,沒辦法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能不能看在會長的面子上……」
「別跟我提公會的人。」俊顏一冷。
「好,不提公會。那你讓我分期付款?」
我只接受現金,一次付清……南宮璟想這樣說,但她那雙黑眼不屈不撓,寫滿懇求,讓他有種壓迫感,一時難以拒絕,只得勉強讓步……
「你打算怎麼分期?別忘了還得算利息。」
還要加利息?這人是吸血鬼啊!
「我的薪水一個月將近四萬,一個月付你兩萬,可以嗎?」為什麼僅余的一線希望會寄托在這樣的人身上?她好想哭啊。「我還有房租跟其它開銷要付,一個月只能給這麼多……」
看著她小心討好的笑臉,南宮璟也想笑,不過是氣到神經斷線的冷笑。他強壓怒氣,嘲諷道︰「一個月兩萬,算起來要兩百多年才能還清,你也許能活得了那麼久,但我不能。很抱歉,這個生意我不做。」轉身往外走。
舒芹連忙拽住他衣袖,「那兩萬五?沒辦法再多了,醫院那邊的開銷也不小……不然兩萬五千五?」他腳步依然未停,她幾乎被拖著走,卻死命不肯松手。「兩萬六?我只能找你幫忙了啊!不然你另外開條件,什麼我都答應,就算要我用身體來報答也可以……」
他腳步忽地一頓,舒芹也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
他緩緩回首,黑眸鎖住她,「……身體?」目光掃過她的身子,像在估量她這項「條件」價值如何。
「我……」她驚恐地發現手教他牢牢扣住,抽不回來,冷汗直冒。
「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為你做牛做馬,例如當佣人,幫你做家事,任何需要勞力的工作都可以……」他有雙漂亮深邃的眼,如此專注地盯著人看時,很容易就讓人臉紅心跳,而她也確實在他灼灼目光下心跳加速,可惜腦中無法有任何浪漫的聯想,而是揣測著他根據「身體」兩字可能打的主意。「我說的是勞力工作,你別想歪了,我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