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解釋了。」朱潔琇臉色陰沉。
學長回橋藝社的次數不多,她從大一加入橋藝社,至今也只見過他四次,他個性孤僻,很少參與社團活動,昨晚還是第一次答應和大家出來吃宵夜,卻給女圭女圭這個笨蛋破壞了!
其實稍微冷靜下來後,她也明白,這番暗戀心事只有自己知道,不能怪康皙,可一想到學長今天就要回國外的研究所繼續念書,這一去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她就想噴火烤焦這個白痴小甜甜!
「我要支持老大選德少爺當繼承人!」朱潔琇怒道。
康皙大驚失色,「不行!你不可以支持六百——」
「為什麼不可以?」她冷瞪著撲上來抱住自己的康皙,「你這個笨蛋阿斗,難道會比康德六百更適合當老大嗎?」
「我當然比六百適合!」最支持自己的阿琇若轉而支持她弟弟康德,教她臉往哪兒擱?一想到那小子鐵定會猖狂地來向她示威,她就想撞牆自殺!
「你這麼緊張,是因為怕失去我這個朋友,還是怕首領的位置落進德少爺手里,太沒面子?」康皙姐弟倆從小就有非凡的競爭意識,廣海盟首領之位更是兩人最大的爭奪標的。
見康皙一呆,俏臉閃過被說中的心虛,朱潔琇怒火再起,冷笑道︰「那你就沒面子吧!反正沒面子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我什麼都願意做!你要我怎麼補償你都可以,你不要支持六百啦!」康皙聲淚俱下,死命抱住朱潔琇,「求求你,阿琇!」
「你要怎麼補償我?」朱潔琇望著窗外晨光,幽幽道︰「他……他今天早上就要出國了啊。」
康皙抬起淚光晶瑩的小臉,努力抓住這一絲希望,「我們去炸飛機,把他攔下來!」
「你白痴啊!炸死他怎麼辦?!」真想一拳賞給這個笨腦袋!有時聰明狡詐,有時又笨成這樣,真懷疑這顆漂亮頭顱里是不是少了哪根螺絲?
「我、我的意思是劫機啦!反正我們廣海盟人多……」
「所以就硬把他攔下來,耽誤他回去念研究所的課程?真這樣做了,你想他對我這個人會有什麼感想?」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以前我做錯了,你都會讓我有賠罪的機會啊!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只要你說個條件,我一定做到……」
「小甜甜」的外號可不是浪得虛各,康大小姐杏眼含淚、楚楚可憐地這麼軟聲一哀求,朱潔琇已成化石的心腸又有了一絲裂縫,沉吟片刻後,道︰
「好,我就給你彌補的機會,條件是——把他從美國帶回來。不準干擾他的課業,也不準動用我們廣海盟的人手,或使用任何脅迫的手段;還有,絕對不準向他透露關於我的任何事,只要你能遵守以上的限制,並且在兩個月內讓他回國,我就撤回前言,不幫德少爺。」
這條件太苛了!
既不能讓管學長的課業中斷,又不能動用廣海盟的人力、物力,還不能解釋找人家回來的原因……
莫非要她直接跳海游到美國找人?
那她至少需要一條魚尾巴,就像她小時候夢想過的人魚公主,以便在海中自由來去,否則很可能還來不及見到「王子」,就溺斃在太平洋里。
唉!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時間想這種無聊事?重點是,她怎麼可能在如此克難的條件下,把管學長帶回來?
可一想到阿琇要倒戈向康德那方,康皙的斗志就熊熊燃燒。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老弟鐵定會嘲笑她一輩子,這口氣她絕對咽不下!
可光有斗志,有個鬼用?她想不出怎麼做呀!
不能動用廣海盟的資源,等於是拔去了她的羽翼還逼她飛,她除了在地上呆望著天空,還能有什麼作為?
嚴酷的條件給了康皙沉重打擊,竟讓一夜沒睡的她睡意盡失,幽魂般飄到學校,去上一堂前幾天才加簽到的課。
她一踏入教室,就覺氣氛有異;教授還沒到,學生們沒特別吵,也沒特別安靜,足以容納百人的大教室里,約有三十多人……全擠在教室左邊。
這堂課的同學們感情這麼好啊?擠著坐不熱嗎?
而教室右半邊只坐了一個人,那人穿著灰色T—shirt、牛仔褲,皺眉的模樣猶如股市今早狂跌五千點,害得他血本無歸,隨時準備砍人泄憤。
啊,不就是早上幫她叫鎖匠的、好心的通緝犯先生嗎?她以為他是社會人士,原來還是學生啊!
康皙慢慢地踱了過去,「早安。」
正在計算這個月收支的楊昊禮沒料到會有人敢走近他三公尺內,訝異抬眼,就見兩只紅腫金魚眼正好奇地對著他瞧。
「早上很謝謝你。」甜軟的嗓音一出口,三十多道目光立刻驚異地朝她射來,宛如看到小羊主動走到大野狼身邊。
康皙隱約明白了教室內儼如楚河漢界的對壘情勢是怎麼回事,但她從小在廣海盟眾叔伯的呵護下長大,長相凶惡的人早就見多了,但表面的凶相與內心的邪惡她還不至於分辨不出。
她泰然在楊昊禮前面的位置坐下,道︰「沒想到你也是我們T大的學生耶!你跟我一樣是大一嗎?」
「我大四。」他只當早上的事是偶發事件,送完報紙就拋諸腦後了,沒料到會與她再見面。
這麼嬌俏柔弱的女孩,應該是會對著小貓小狽尖叫「好可愛」,神經也屬於多愁善感的縴細類型,她見到他沒驚駭地逃走,已讓他相當訝異了,還主動找他說話,似乎真的不怕他。
而且,她還好奇地猛盯著他看,不太習慣與陌生人接觸的他反倒不自在起來,避開她目光,隨口問道︰「你朋友沒再為難你吧?」
「有。」康皙委屈地垮下小臉,「她開出了好可怕的條件,說我做不到的話,就要跟我絕交。」投入她弟弟康德的陣營,等於她們將近二十年的友誼全都付諸流水了。
「那你就好好努力吧!」他不善應對,而她顯然相當健談,正是他最感棘手的類型,於是將帳簿移到桌子底下,繼續清算帳目,不打算和她交談。送報的工作停止後,家教多兼了一個,如此一來,車行的工作勢必有影響……
「你……」沒過幾秒,甜甜的嗓音試探地響起,想抓住他的注意。
楊昊禮抬眼,微微蹙眉,「還有事?」
「你……」本想問他在桌子底下寫些什麼,可他這麼一皺眉,康皙雖認定他是面惡心善,還是有點嚇到,她端出最甜美的笑容,改問道︰「你這麼黑,是故意曬的嗎?」或是你媽生你的時候喜歡吃章魚、墨魚、醬油、仙草?
「算是吧!」簡潔的回答,明顯不想和她多談。
「算是?什麼意思呀?」管學長算是相當黝黑,他卻更黑,以致於他說話時露出的白牙,可謂「萬黑叢中一點白」,還真有些刺眼呢!
「我在打工,常常在外面跑。」
「為什麼要打工?你很缺錢嗎?」
「嗯。」這問題就太私人了。楊昊禮遲疑地應了聲,瞥見教室另一邊的同學們紛紛投來好奇的視線,看著她的眼神都在說「這個可愛的學妹好勇敢哦」,見他目光射來則立刻轉頭回避,仿佛多看他幾眼,他就會撲過去咬人似的。
見他臉色微沉,康皙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想到什麼就順口問了,不是故意要探你隱私,你不方便說就別理我。」
「嗯。」他又應了聲,頷首表示接受她的道歉,低頭繼續計算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