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手被拉直固定在頭頂,腳尖幾乎觸不到地,而他吼得她耳膜快破了。她說不出話,只有眨巴著一雙楚楚鳳眼,委屈地含淚瞪著他。委屈是因為他居然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含淚則是因為他出手太重,害她後腦撞到牆壁,痛得淚腺自動分泌淚水。
「听懂了就點頭!」一口氣吼出所有的憤怒,他深深呼吸,試圖平復激動的情緒。
她竟會找上藍隸!得知這消息時,他先是以為弄錯了,繼而驚恐——藍隸是那種只要覺得事情不對,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放走一個的人。她竟去找這種死神!倉促間連絡不上她,更找不到藍隸,他只有趕在他們約定見面的時間之前,匆匆趕來。
辛紅點頭,發出一陣模糊的聲音,不外乎是「放開我」、「讓我說話」。
費橙希陰沉著眼,「答應我,你不會再擅自行動。」
她用力點頭。
「再騙我,你就自動請辭。」
她更用力點頭,淚珠滴上了他胸口衣服。好痛,嗚嗚嗚嗚……
他這才松開手。
辛紅跌坐在地,發出一聲疼痛的悶哼。
他注視著她眼角淚光瑩然,顫抖的手緩緩舉起,試著撕掉嘴上的貼布。他背過身去,哼了聲︰「等你準備好說話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訝異于見到她的淚水,竟讓他有放柔姿態、安慰她的沖動;一向嫵媚狡黠的臉蛋失去光彩的笑,盈滿了委屈,著實令人憐惜。
但現在若和顏悅色,無法讓她學到教訓。這次他是及時趕到,下次呢?如此莽撞行事,她命再多也不夠賠啊。
沒听見背後的她發出啜泣的聲音,只有貼布撕掉的時候听聞痛呼—聲,跟著窸窸窣窣,她似乎從地上爬起來,哽咽著說︰「喂……喂,轉過來。」
得板起臉,把一切嚴肅地說清楚。
費橙希打定王意,一回過頭,迎面一塊撒隆巴斯封住了他嘴,跟著九○手槍直指他左眼。
「你最好別動,因為我現在很生氣,而我生氣的時候很容易失手。」辛紅咬牙切齒,滿腔憤怒因為後腦和臉上還痛著,發音略顯不正——
「你以為你素隨?!為什麼我非听你的不可?!你以為我不知道藍隸素什麼樣的人嗎?!你以為我沒辦法勸他和我合作嗎?!為什麼你也和其他男人一樣膚淺,老是以為女人沒在你們的監控下,就會做出蠢事?!知道我為什麼貼住你的嘴?因為我受夠了你們男人的自以為是,你們那些謬論我一個字都不想再听到了!」
吼得眼冒金星,辛紅不得不暫停下來喘口氣,瞪著他鐵青的臉,「我佩服你過去的成就,但我不需要你用你的標準,來判斷我該做什麼!傍我听好,我只警告你這一次︰你敢再這樣亂來,我會讓你後悔你媽把你生出來!」
狠話撂完,辛紅往後退開,槍仍對準了他。後腦痛得她快昏過去,可看見他動也不動、嘴上還貼著那塊貼布,又忍不住好笑。
「我之所以貼住你的嘴,還有一個原因。」邪惡又得意地笑,「因為撕掉的時候很痛、很痛、很痛,你自己應該嘗嘗這滋味。」
費橙希木立半晌,伸手慢慢撕下貼布,臉上卻沒有痛楚的表情。
「可惡,貼過一次就沒黏性了。」辛紅憤然,而他大跨步往前,順手一揮,貼布又回到她嘴上——咦,這麼緊?
就見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整包撒隆巴斯!他要笑不笑的樣子真是欠、揍、到、極、點!
辛紅氣結,眼一花,槍瞬間被他奪過,動作快得她根本來不及看,雙手同時遭反剪在背後,他高大的身軀居高臨下,籠罩住她所有視線。
「你竟敢用槍指著我?」他一字一字說著,低沉的嗓音放慢了速度,帶來沉窒的壓迫感。
她瞪大鳳眼,盡力捕捉他臉上表情,猜測他接下來會怎麼做。而他抓緊她雙腕,迫使她頭往後仰,頸胸之間向上拱起,幾乎貼上他寬闊的胸膛。
這姿勢真曖昧。這念頭剛在她腦中閃過,他已俯臉靠近,隔著貼布,那線條好看的薄唇,竟是對準她的唇而來……
她一怔,後頸驀地被重重一擊,暈厥在他懷里。
「嗯……」趴在床上的辛紅申吟一聲,緩緩睜開眼。她昏昏沉沉地打量四周,從擺設認出自己是在「SilverPub」二樓,黃之勤的房間里。
她一時想不起自己怎會在此,只覺後頸有點麻木、冰冰涼涼的。試著爬起來,頸子一抬便慘叫出聲︰「啊……」好痛!
「別動!」一只大手按上她肩膀,立刻將她壓回床鋪里。
「我……」脖子痛得她無法轉頭,鳳眼拚命轉去,才看到費橙希坐在床邊地上,關切的目光正看著她。
「很痛嗎?」他低聲問著,將掉到枕頭上的冰毛巾撿起來,放回她後頸。
「嗯。」辛紅努力撐著眼皮,看他拿著剪刀把撒隆巴斯剪成一塊塊,昏迷前的記憶頓時涌上來——「你打昏我?」
他微微一震,沒有說話,但那心虛的眼神已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干嘛打昏我……噢!」想爬起來跟他理論,一動就扯緊頸背肌肉,痛得她幾乎噴淚,只能乖乖趴著,「藍隸呢?」
「走了。」
「走了?!」她瞠大眼,「你沒幫我留他……」不對,他既然打昏她,就是不願她再跟藍隸接觸,「是你要他走的?」
「嗯。」
「你!」辛紅氣極,咆哮道︰「我好不容易約他出來,你竟然讓他走了?!啊,我懂了,你以為我應付不了他,所以幫我打發他,是吧?告訴你,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不需要你……」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暫停喘口氣。
費橙希始終默默任由她罵,放下剪刀和貼布,稍稍拉開她衣領。
她的西裝外套、領帶已取下,敞開的後領下,可見顏色已變深的肌膚。他是以掌緣斬上她頸後,淤紫的面積卻比那一擊大了數倍;而她雙手手腕也有他留下的掌痕指印,青了一圈。
他不知道她這麼脆弱……或者說,她的所作所為,讓他早已忘了她不過是個女人,完全將她當成和他勢均力敵的對手看待,又在氣頭上,才會出手太重。
眸底閃過一絲歉疚,撕開貼布,小心地貼上她衣領下的肌膚。
「撒隆巴斯還真好用啊。」辛紅冷冷譏嘲︰「先拿來貼我的嘴,再來貼我的頸子,你以為我辛紅這麼好說話,補償幾塊撒隆巴斯,我就會原諒你——」
「那錄影帶是什麼?」
她一愣,「什麼錄影帶?」
「從你身上掉下來的,那個卷毛的家伙撿了就走,我……來不及阻止他。」當時他抱著她要上二樓,對方身手極快,逃得更快,他根本沒時間反應。
「那只是空白帶,沒關系。」
「他是誰?」總覺得和他請的小堡讀生長得很像。
「一個朋友而已。」還有用得著神偷的地方,她不想讓他知道這張牌的底細,故意岔開話題︰「你為什麼知道我約藍隸在這里見面?」
若藍隸通知他,他該會與藍隸同來;但藍隸顯然沒這麼做,那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費橙希不答,反問︰「你怎麼找到他的?」
「我先問你的……呃。」他手指在她淤傷的肌膚上一踫,她悶哼一聲。
「抱歉。」他放柔了力道,小心地將貼布四角撫平。
她微眯著眼,感受貼布的清涼,逐漸緩解了不適感;偶爾他指尖拂過她肌膚,總教她半麻木的神經忽地蘇醒,那粗糙的紋路仿佛直接撫過她心上,似有若無地撩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