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她等著母親對她的做法發表意見。
雷若瑾卻只端起茶幾上的咖啡優雅地眠了一口,緩緩道︰「听小理說,你們前兩天晚上出去時,破壞一場你叔叔的交易?後來還上醫院了?!」
笆紗美點頭,「我沒事,不過小理挨了幾刀,還是給醫生處理比較好。」
「是那天跟你打球的男孩家里開的?」
「嗯哼。」即使母親不在場,廣海盟上下的大小事她也從沒有不知道的,但此刻她提起康齊的語氣有些怪,不禁令她警覺地謎起眼,「剛好他家的醫院在附近,就去了。」
雷若瑾慢慢將一杯咖啡喝完,語音依舊輕柔,「別去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他?」甘紗美愕然,「那天只是剛好遇到,我沒──」
「想清楚你的身分,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他不夠強,無能成為你的伴侶,只會成為你的負擔和累贅。」
「等一下!」老媽在提醒她不可以對那根排骨有不尋常的感情?甘紗美覺得好笑,「我跟他才見過兩次,根本不可能──」
「最吸引你的,一向是弱者。」
她頓時笑不出來了。
雷若瑾又冷靜分析︰「你從小就是這樣,保護欲很強,會主動保護身邊的人,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讓別人受傷,誰傷害了你重視的人,比傷害你更令你憤怒。他若待在你身邊,你會為了他花費太多心力,甚至打亂你的判斷力。」
「大概吧,可惜我忙得很,沒時間跟那種只會讀書的笨蛋玩。」被老媽說出性格中的弱點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和那抹縴細的身影重疊起來,就成了教她不安的陰影,盤旋心頭。
「你能認清自己的處境最好。我們的世界不是他能進來的,這只會害了他。」女兒就讀高中,身邊不乏同齡的同學,但能接近她而和她談得來的,除了邢雙芸,那男孩是第二個。
一個邢雙芸負擔已經不小,再來一個就是絆腳石了。
想保護一個人,是讓那個人在心中佔有一個位置,是重視的開始。
她得確定女兒對這個意外出現的男孩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情感。「發誓你不會想保護他。」
「你太大驚小敝了吧?!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母親為何如此堅持斬斷她與康齊的關系,甚至要用到發誓這種決絕的手段?
難道她對他真有什麼,只是自己並未察覺?!
「發誓你不會想保護他。」
連「討論」都沒有,就要她照做,顯見老媽對這件事有多重視。好啊,遂了她心意就是,反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我……」竟說不出口?
笆紗美一愣,而母親銳利的眼正嘲弄她果然如她所料,已然被他羈絆住。
她挑眉,硬是磨著牙吐出話︰「我發誓,不會保護他。」低咒一句︰「無聊,這種小事也要發誓?」
此時門鈴乍響,一會兒後,納森和小理進來了。
笆紗美冷著臉起身,「我如果能把天義道和甘火明一次解決,以後可以不用上課吧?」
「隨你。」
雷若瑾目送女兒憤憤的背影和小理離開家門後,轉頭問納森「你知道那天和阿美子打球的男孩吧?」
「是。」
「去調查他,所有細節都不要錯過。一旦發現他會拖累阿美子,除掉他。」
垂首听命的納森訝然抬頭,迎上雷若瑾美麗森冷的黑拌。
她淡淡瞥他一眼,「有問題嗎?」
「不。」他迅速垂眼,「你……頭一次要我殺普通人。」
「不管足不是普通人,是障礙就該除去。」數年來從未顯露的疲憊在她眼底閃過,「我不能陪著她了,至少在我還有能力的時候,要盡量讓她的路好走一點。」
女兒夠強悍,卻不夠心狠手辣,數年來因她一句話而喪生殺手槍下的人不計其數,她不在乎再添一個無辜的靈魂。
縱使有預感女兒會因此恨她,她也無所謂……
她輕按住頸間的菱形墜子,「今晚的事情結束後,等我的電話。」
第四章
晷優高中禮堂後台
罷結束演出的話劇社社員們妝還沒卸、戲服也還穿著,便四處和人照相,還有人不斷涌進來獻花,後台幾乎快被擠爆了。
「社長!」演出許仙一角的二年級女孩,好不容易從人群夾縫中穿過,抓住康齊的手,「來跟我照相?」
「欸!」五秒前才搶到康齊的化妝組組員們紛紛抗議,「社長還沒跟我們照完啦?」
「一下子就好,馬上把他還給你們!」女孩興奮地按著康齊就住另一個角落跑,「社長快來,我同學都在等著看你?」
康齊早被鎂光燈閃到眼花,啥都看不清楚,一手還要抓著戲服下擺,踉踉蹌蹌地被拖到後台的另一邊,迎面就是潮水般的贊嘆聲──
「哇,他好漂亮哦!」
「他真的是男生?」
「我要和他照桐──」
「慢來慢來,先幫我跟他照一張!」女孩大方攬住康齊的縴腰,笑吟吟地面對一堆相機鏡頭,這可是今晚男女主角難得的合影機會,一下子鎂光燈就如七月雷雨的先導般,劈里啪啦地閃個不停。
康齊只恨不能閉上眼,只好讓一對幽黑瞳仁呈失神狀態,避免過度與閃光燈對焦,以免沒得近視就瞎掉。不過這權宜措施讓他看來一臉淒怨,活月兌是最後白蛇被永鎮雷峰塔的悲涼,更添楚楚可憐之態,讓所有人手上的快門按得更凶了。
等象人終于把底片殺光、不得不放過他的時候,其他社員早就換上便服、收拾好道具了。
康齊累得像個無力的幽魂般飄入休息室,眼前白花花一片,找了半天才找到卸妝油。
媽的,跟珍禽異獸拍照都可以收費,怎麼他就任人拉來拖去,百分百配合還完全免費?如果拍一張照片收十元的話,今晚他鐵定有上萬元的進帳啊!
罷洗掉妝彩,就听聞休息室的門開了,有人進來。
康齊忙著找放便服的袋子,頭也不回地說︰「已經打烊了,要拍照的下次請早,一張十元,補貼我看眼科的錢。」
背後沒聲音引他回過頭,眼楮還看不太清楚,只約略見到兩個高壯的男人,「找誰?」看來不是學校老師,是學生家長嗎?體格驚人地好,打人一定很痛。
「你是阿美子的朋友?」其中一個男人打量他一身白紗加緞帶的手工裙裝。
他微微蹙眉,「阿美子叫你來的?」她有來看演出?對了,她和邢雙芸認識,也許是來看邢雙芸所屬的合唱團表演。她該不會看到他這身可笑的女裝吧?
兩個男人相視一眼,一個人伸手到腰後,再伸出來時握著一把槍,「跟我們走吧,小妹妹。」
將車停在隱蔽處,甘紗美與七個手下徒步接近今晚的目標──倉庫。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只有倉庫旁豎立兩盞路燈,非常適合偷襲的夜晚。
距離倉庫一百多公尺遠的地方,八個人在一堆廢棄物後面停下,圍成一圈。
「該怎麼做都清楚了吧?」甘紗美在沙地上簡略畫了倉庫平面圖,再叮嚀一次︰「第一組走左邊,那邊有幾個房間,他們的人沒事都會在里面,小心別被發現;第二組負責的範圍最大,動作要快;第三組,也就是我這一組,帶了不少炸藥。」她微笑,「多幫我們念幾聲阿彌陀佛吧,不要炸不到毒品,先把自己炸在里面了。」
七個男人都笑了,嚴肅的氣氛沖淡不少。
其中一人問︰「就這樣放火,會不會把甘火明……一起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