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姐個性率直,對于不歡迎的人,自然很難擺出好臉色。」
厲害厲害,連她不喜歡他也知道,這樣也好,她就不用拐彎抹角地說之前想的那一大篇話了,于是開門見山就問︰「那你還來我家做什麼?」
「令堂邀請我,盛情難卻,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丘爾勤絲毫不以為杵,面上仍掛著笑意,「汪小姐美麗動人,我也的確想追求你,這是第二個原因。」
「可是我不喜歡你呀!」這男人說話總愛咬文嚼字,她才懶得奉陪,直接喊出內心的真實感受。
「喜不喜歡,是可以用時間來改變的。」丘爾勤換了個坐姿,靠近她一些,「能不能請問,汪小姐為什麼不喜歡我?」
「因為……」因為她討厭他那狐狸般老神在在又狡猾的眼神──好象她怎麼變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汪笙低頭,「我不知道。總之我……看你很不順眼。」
話語方落,一陣清朗的笑聲卻如湖面漣漪般漾開來。
汪笙顯得有些錯愕,狐疑盯著身邊的男人。
這是她頭一次听到丘爾勤如此開懷大笑。
「但我很欣賞你。」丘爾勤收住笑,一臉認真的說︰「你生長在富裕的家庭,卻沒有養成揮霍的習慣;活潑愛鬧,但是知道什麼時候該收斂;有些任性,卻不到驕縱的地步;頭腦好、反應快、個性獨立、大方坦率,我喜歡這樣的你。」
汪笙听得頭皮陣陣發麻……
這男人簡直對她志在必得,剖析之中還夾雜這麼多好話,姑且不論是不是在拍馬屁,只怕老爸老媽都沒他這麼了解她。
「所以以後我媽找你來,你還是會來了?」
「當然會。」
「但是我不喜歡你呀。」拜托拜托,別逼她使出那一招呀!
「就如我說的,時間會改變一切。一年的時間不夠,往後還有很多年。」
不會有很多年的!汪笙垂著頭,暗暗咬牙。
忽而,她抬頭一笑,「陪我出去遛狗,好嗎?」
丘爾勤微怔,「現在?」一年來從不見她如此和顏悅色,遑論主動邀約?
他打量著眼前少女,從她慧黠的笑臉看不出有何可疑……
「今晚很特別,我忽然想和你在月光下散步。」汪笙淺笑,一聲呼哨,愛犬已來到腳邊。
擠在樓梯口偷听的父母與兒子三人,神情活像見鬼了。
「听到沒?听到沒?」直到大門關上,婁玫瑩才驚喜出聲︰「小水笙邀人家去散步呢!」不枉她這母親一年來的苦心安排呀!
「我覺得怪怪的。」汪懷瑋緊緊蹙起濃眉。
小妹對丘爾勤向來排斥,怎麼今晚變了這麼多?那天老媽提到周末丘爾勤要來,她不是還用力反對過?
「哪里怪?你听他們的對話,多麼坦白交心呀!小水笙一定是被爾勤的真情感動了!」婁玫瑩持續天真的想法。
「我也覺得奇怪。」知女莫若父,汪眾萌對女兒再瑣細的好惡都一清二楚,怎麼都想不出,他們的對話中有哪一點能讓小水笙迅速改變了態度。「我覺得,小水笙好象另有打算……」
很不幸的,他的預感成真了。
第二章
紅玫瑰──火熱的愛情。
黃玫瑰──愛情漸冷;嫉妒。
白玫瑰──我配得上你。
粉紅玫瑰──羞怯的愛情。
一個男人狀似忍耐地剪著手里玫瑰的刺,一面在腦海中喃喃背誦著。
總而言之,玫瑰就是玫瑰,代表的不就是愛情嗎?
偏偏顏色不一樣就有不同的意義,朵數不一樣也有不同的意義,簡直搞得人快發瘋,不背又不行,客人上門的時候──尤其是那些青少年、青少女,往往免不了要問問花語,總不能一問三不知。
一朵玫瑰──情有獨鐘。
三朵玫瑰──我愛你。
十一朵玫瑰──最愛。
十三朵玫瑰──暗戀。
「來去──來去──今仔日這只鳥仔欲放出籠──」
此時,不知哪里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很明顯地完全走調。
好好的「來去夏威夷」竟可以唱得這麼難听,他忍不住輕哼一聲。
總而言之,花語什麼的不過是商人的把戲,只要讓消費者覺得「這個東西有必要」,就會賺到錢。
唉,其實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不是嗎?
經由金錢的媒介,買方與賣方雙雙都得到滿足,就算這個滿足其實是虛幻的,反正是得到滿足了。
「果然我不適合賣花,電腦比較得我的緣……上他喃喃自語著,將剪完刺的紅玫瑰放到一旁,換上一把白玫瑰。
「來去──來去──今仔日這只鳥仔欲放出籠──」
一時閃神,他頓時失手讓花刺刺中指尖。
這穿腦的魔音足以讓麻雀掉下電線桿、滿屋子鮮花盡數雕零、方圓五十公里之內的行人跌倒、汽車熄火……
「這種歌聲錄起來當成生化武器使用,威力絕對大過原子彈。」他說著,一面吸著流血的食指。「你說對吧,Basara?」
趴在一簍向日葵旁邊的貓早就縮成一團,耳朵無力地向下垂著。
經營花店並非易事,一早新鮮的花送來,除去枝葉、分類放置就要花掉不少時間,客人當然也都是在白天上門居多。總而言之,他這個最不適合賣花的男人,跟花相處的時間反而最多。
放眼望去,窄小的空間內擺滿玫瑰、郁金香、海芋、雛菊、滿天星、百合、文竹……只余下走動的空間,雖然鮮花各歸其位,但對他而言,繁復的顏色擠在一起,還是嫌亂了一點。
不過,總比跟人相處好。
虎斑貓伸了個懶腰,走到門邊。
「想出去玩嗎?」他抱起貓,按下自動門上的鈕。
玻璃門一開,虎斑貓隨即「喵」的一聲,亮出尖銳爪子。
汪笙正仔細看著貼在自動門旁寫著「單人雅房出租」和「征人」的紅紙,這時門忽然打開讓她著實嚇了一跳,隨即發現一只砷情驕傲的貓正以不屑的眼砷盯著她。
雖然它一副貓眼看人低的跩樣,但那身黑褐交錯的花紋實在神氣又漂亮,讓她忍不住月兌口而出︰「好可愛!」
那虎斑貓偎在一個男人懷里,她順上而望,見著男人有一對濃眉,雖是單眼皮,但睫毛卻出奇的長,而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配上那微泛青白的臉色,組合成一看就知道個性非常尖酸刻薄的一張臉。
刻薄的男人養驕傲的貓,同樣瞧不起人的嘴臉,可真是絕配!
然而,當那雙黑白分明的冷眼朝她望過來時,汪笙的心跳忽然一連漏跳了好幾拍。
「嗨……早安。」
哎唷!這不就是前天公車上的那個武林高手、得道高僧嗎?
由于他沒戴眼鏡,汪笙根本沒認出來,要不是他額頭上有紗布、依然是長袖長褲外加綠色長圍裙,恐怕還沒這麼快想起來呢。
她打招呼的笑臉不由得有些僵硬,「你……你的頭,還好嗎?」
男人沒有說話,轉身進入花店。
「等一下!」汪笙立刻跟進去。
「小姐買花嗎?」男人聲音冷冷的,放下了貓。
那虎斑貓著地後,一躍就跳上了工作台。
「我……對對,我買花。」害人家破相,當然要照顧人家的生意,這點「江湖規矩」她還懂,隨手一指,她說︰「我要紅玫瑰,嗯,一打好了。」老媽精研插花,帶點花材回去給她吧。
男人依言數了十二枝紅玫瑰,拿了棉紙就開始包裝。
汪笙想找話說,不過以對方那張冷臉看來,此時似乎說什麼都是冒犯,猶豫再三,才道︰「那天我很抱歉,你的頭還好嗎?那盆蝴蝶蘭呢?」
男人沒有回答。
汪笙尷尬地站著,左右張望,沒看到任何綠色蝴蝶蘭在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