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你這種人,甚至倒追還被你甩,看來施逸倫的眼光也沒有多好。也許是快三十歲了,怕嫁不出去,才會糊里糊涂看上自己的下屬……」嘰哩哩、呱啦啦,陳福強開始數落同僚的水性楊花,至少,在他的認定上是如此。
「你說夠了嗎?」姜靖翔沉聲問,臉色愈來愈難看。「陳檢,這里是公共場合,請注意你的言行。」
任誰都看得出姜靖翔怒火中燒,也看得出兩人體型上懸殊的差距——姜靖翔身形俐落的頎長與陳福強行動遲緩的矮胖——真要打,不難想見誰輸誰贏。
偏偏,就是有人看不清楚事實,活該欠揍。
「哈!我偏要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學歷,鄉下高中畢業的,條件這麼差,有誰看得上你?真要有,看上你的人也有問題,幸好我發現得早,要不然——哼哼。」話尾的兩聲「哼哼」夾帶令人玩味的調調。
而且,是往不好的方向聯想的那種。
姜靖翔仍然決定選擇忍耐,不想浪費時間與這種人攪和,但前提是陳福強沒有嘴碎到說出接下來的話——
「你跟她睡過了吧?」這個問題,陳福強踮腳悄聲在他耳畔問︰「怎麼樣?滋味如何?想必不錯——啊!」
「真抱歉,腳長一時沒地方擺。」姜靖翔俯視四腳朝天的男人,皮笑肉不笑。
陳福強狼狽站起,邊嚷︰「你有種再說一次!你以為自己腳多長?不過就是——」站起身,兩人十來公分的高矮差立見。「腿長了點……」囂張的氣焰瞬間弱了三分。
居高臨下,不用太多的作態,光是端肅表情就足以讓人悄悄吞口唾液、膽戰心驚。
偏偏,這世上就是有人在口水一吞、心髒一縮之後還要逞強,堅持為自己的面子而戰。
「被我說中,覺得丟臉是嗎?是男人就要敢做敢當,有什麼不敢說的?看施逸倫那樣子,就知道她不是只跟你有一腿——啊!」
一記重拳將陳福強未竟的話語打成哀號,重新跌回地上。
「姜、姜靖翔?」老天爺!他竟然敢打陳檢?!早在事發時就躲得遠遠、怕事沾身的林品尚看得傻眼。
「你竟敢打我?!」同樣的問題,陳福強顫著手指向他,咆哮問。
「我很樂意再打一拳證明我的確敢。」姜靖翔揮拳,頗有再轟上一記的態勢。
拳還沒揮出去,陳福強已經往後退好幾步。「你、你敢!我、我會去投訴!」
「我相信施檢會很認真听你投訴她的下屬怎麼藐視長官。」
「我、我去向書記官長投訴!」瞧見對方听見自己這麼說之後表情變得凝重,陳福強感到相當得意。
怎麼樣?怕了吧?哼哼。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帶更多的證據去向書記官長投訴,免得到時候因為證據不足無法成罪,反而讓你失望。」
「你敢!」他暴吼,同時頭也不回地往後連退。
一退、兩退、三退——啪!背後傳來輕微一響,接著是盤子落地、破碎成殘片的聲音。
同一時間,陳福強感到背後一股濕熱,還有濃濃的咖哩味……
「陳、陳檢!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品尚近乎神經質地直嚷。來不及惋惜跑到陳福強白襯衫上頭的咖哩飯,他只擔心會被同事牽連,一塊送到書記官長面前听候發落。
吵嚷間,他們站的地方早就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陳福強這時候才驚覺,胖臉因為羞憤,再度脹紅幾分。
「好、很好!」火眼來回怒瞪,食指點名兩人。「姜靖翔、林品尚,我記住了,你們等著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必、關他什麼事?林品尚大喊冤枉。「陳、陳檢,是你自己撞、撞過來……我已經在躲了,你還是——」
「閉嘴!」他厲喝,在林品尚縮肩微顫的反應里找回一絲尊嚴。
但,這並不表示他會放過他。
見對方好欺負,陳福強更得寸進尺,趁林品尚呆愣時將之推倒在地,不忘撂狠話︰
「你們給我等著!」反派一貫的經典名句。
話方出口,就見姜靖翔朝他走來。前面一拳的記憶猶在,陳福強立刻有如驚弓之鳥般倉皇逃離現場。
姜靖翔拉起還坐在地上發愣的林品尚。
「還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林品尚搖頭。「惹上最難纏愛記仇又小氣、上個月還強迫我請他喝咖啡的鐵公雞、背地里被人家叫死大胖小心眼檢察官的陳檢,我一點都不好,萬一他真的向書記官長投訴,我的一生清譽就完了……」
姜靖翔挑挑眉,好笑地看著這個台大精英。
林品尚邊拍西裝褲上的灰塵,慶幸自己沒壓到掉在地上的咖哩飯,嘴里無意識地念念有辭︰
「還有還有,他不但小氣、做人機車、愛記仇,又很。何檢剛進來的時候,他還曾經出手要吃她豆腐,結果被何檢一腳踹到牆邊,從那次之後就背里地說何檢壞話、罵她潑婦——哎唷,我的咖哩飯……」
碎碎念至此,姜靖翔已經忍俊不住,捧月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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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
腳步聲逼近,姜靖翔還沒看清楚來人,對方擔心緊張的聲音就兜頭直落下來。
「施檢——」話還沒起頭,立刻被打斷。
「我听說你跟陳福強打架,受傷了嗎?傷到哪?我看看。」左看右看,仔細審視,深怕有漏掉的地方。
太多太多形于外的關注,姜靖翔很難不正視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
之前委婉的拒絕後,他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但現在看見她擔憂的表情,似乎余波仍在。
是他當日的拒絕不夠明顯?或是因為其它因素?
泵且不論其它,以她的條件、外型,追求者絕對有如過江之鯽,過去就應該是這樣,如今投入工作、日漸敬業的她,更是吸引無數人的目光及好感。
她的改變,早成為署內同事們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就算不好八卦、無心听聞的他,也時有所聞;原本就對她有好感、卻礙于不想被人笑稱和草包美人交往心態的單身男性同僚,暗地里都開始商討起如何獲得美人心。
最近當紅的話題人物此刻正托起他右手,翻面再翻面,專注審視。
心口驟然一熱!姜靖翔有如被雷擊中一般猛地縮手,施逸倫卻更快地反射性用力握住。
只是瞬間發生的事,一方驚怯、一方強留,前者攬了眉頭。
施逸倫誤以為自己按到他傷處,關切問︰
「痛嗎?你的手傷到哪里?我怎麼沒看見?」
「我沒受傷。」咳了幾聲,順利抽回手,姜靖翔尷尬道︰「與其說我跟陳檢打架,不如說我單方面打他。」
「言語的暴力一點都不輸拳腳相向,你打他的原因我听小何說了。」
姜靖翔一點都不意外。事發之後,林品尚一直叨念著要先向上司報告。
見他不語,施逸倫啟口︰「你沒有事情要跟我說嗎?」
「既然妳已經知道了,我不必再贅言報告。」
對于他的冷淡回應,施逸倫不以為意,再次托起他右手,小心翼翼地輕揉每一處瘀血。
從指骨傳來一陣陣的柔軟溫熱,就像電流,沿著相觸的肌膚導入體內,兩人過近的距離,他甚至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花草香。
姜靖翔直覺抽手,不知他感受的施逸倫抬眸,困惑地看著他,溫馨的場面立時變得尷尬、詭譎。
「我太用力了嗎?」
第一次,他發現她的凝視讓自己喘不過氣。
「不、不是。」姜靖翔朝後躺進椅背,拉開兩人距離,下意識地拒絕延續曖昧的情況。「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