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嗎……」沮喪寫在十七歲大女孩臉上。「那、那我回——」
「小心一點。」他交代,側首看向又要打混的上司。「琳琳行動不大方便,請妳多注意。」
「一定!」笑燦燦的美顏險些眩惑過往眾人。
人來人往的川廊上,瞧見施逸倫笑顏的旁人無不停下腳步,只為了多看美人的傾城笑靨一眼。
唯獨姜靖翔眉頭糾結,暗自擔心清純小妹被失職上司帶壞。
第四章
九點三十分,第三法庭︰刑事庭。
事由︰刑法第三百零九條公然毀謗罪。
身著黑色法袍藍領瓖邊的法官正襟危坐在審判席上,左手邊是黑袍黑領瓖邊的法庭書記官。
黃法官環視整個法庭。第一眼掃向庭下右手邊,被告連同身著黑袍白領的律師早已安分坐在席上;至于左手邊——
「抱歉,我遲到了!」語帶匆忙的嬌聲道歉讓黃法官皺眉的動作停頓了下。
就在這時,一襲黑袍紫領瓖邊的身影急急沖進法庭,踉蹌的步伐直至檢察官坐的告訴席才停下。
瞄了眼起訴狀,黃法官開口前先咳一聲以示法庭威嚴。「施檢官,妳——施檢官?」不會吧?!
回頭再確認這個庭的起訴代理人,視線移向在告訴席忙著拿文件的縴秀身影,試探地問︰
「施逸倫施檢官?」
「是,我是。」施逸倫撥開散在眼前的發絲,朝審判長甜甜一笑。「早安,審判長。」
「啊?呃、咦!嗯……」五旬上下的黃法官嘴巴張開,表情古怪得像是在大白天見到鬼。
施逸倫——這名字如雷貫耳;但出名的原因不是因為她表現杰出,而是因為她聲名狼藉。
從來不在早上出庭,暗地里有「草包美人」之稱的年輕檢察官。
之前看過起訴狀,也曾耳聞關于這位美女檢察官的傳言,多少也有檢察官不出庭的心理準備,突然看見告訴席有人,很難不感到驚訝。
不過……或許是他輕信傳言。唉,身為審判者,實在不應該因言廢人或因人廢事,也許傳言只是傳言,並不一定切合事實。
也許施逸倫並非如其他同僚所說,是個不濟事的冗員檢察官;也許、也許是旁人誤解——任法官二十載的黃法官對庭下年輕的執法者抱持期望地暗想。
「審判長……審判長?」旁邊書記官小小聲地催促。「開庭了。」
「咳、咳咳!好了,現在開庭。」黃法官回神道。
一句話,開啟法庭審判進度。依照正常程序確認被告身分後,黃法官轉向檢察官。
「施檢官,請做訴之聲明。」命令的語氣隱含對年輕人的期望。
「是的,審判長。」施逸倫站起身,端肅秀顏,朱唇輕啟︰「如起訴狀,請依法判決。」
語畢,俏臀坐回席上,開始撥弄今早晨起沒時間打理的糾結發絲,如入無人之境,把裁斷人間是非公義的嚴肅法庭當成私人化妝室。
現場陷入一片鴉雀無聲的靜默,在場眾人無不絕倒于她雷聲大雨點小的開場。
以為凝肅的嬌顏意味著將帶來一場嚴謹精采的法庭辯論,沒想到竟然又是一個檢察官怠惰處事的實例。
黃法官深深、深深嘆了一口氣,覺得有所期盼的自己簡直就是步入中年、腦袋昏聵的傻瓜。
又一個通過司法考試、不思進取、尸位素餐,企圖穩坐檢宮位置直到退休的檢察官。
「草包美人」這四個字她還真當之無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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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忽略近在眼前的熱切視線,雖然他不曾正眼迎視過。
被美女凝視,姜靖翔相信,任何男人都會因為自己贏得美人青睞而感到自豪,覺得不枉來人世一遭。
但這位美女的凝視,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俎上肉,感覺像是——
被綁進盤絲洞里的唐三藏,隨時都有被吞吃入月復的危險。
「施檢,妳沒有事做嗎?」基本的客套稱呼之後,是直接、沒有修飾的詢問。
姜靖翔不是不懂公務員的職場生態,但面對施逸倫,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不是誠實得可以領乖寶寶獎章,就是犀利得只差沒拿刀捅她,一反之前在花蓮任職時拐彎抹角的官腔或客套。
早就知道的,不同調的工作態度會造成今日無法和平共處的局面。
陋厭惡地,甚至表現得極度明顯;但她——
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他,甚至與琳琳建立起無話不談的交情。兩天前,他乖巧的小妹還用「女人之間的小秘密」這種話,將他這個作兄長的擋在門外不讓進。
女人之間的小秘密比他這個兄長重要……該死!到底是什麼小秘密?!
「什麼什麼小秘密?」施逸倫好奇問道,姜靖翔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在無意間月兌口說出梗在心里的想法。
「沒什麼。」淡然回應,姜靖翔翻過一頁訴狀,繼續打字。
施逸倫仍沒有離開的打算,兀自欣賞意中人努力工作的側影。
勤奮如拚命三郎的下屬,懶散似天篷元帥降世的上司——構成一幅相當矛盾不協調的畫面。
姜靖翔瞄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再掂掂訴狀尚未key進電腦的分量。
打完這頁再去倒水喝,他暗忖。
「喀」的清脆一響,杯子敲上桌面的聲響將他的目光拉離電腦螢幕。
「我泡的咖啡很好喝哦。」美女檢官突然改姓王,轉行賣起瓜來。
她幫他煮咖啡?呵,這似乎有點本末倒置了。
「喝啊。」不見他動作,她再催了次。「冷掉就走味了。」
「謝謝。」姜靖翔配合地停下手邊工作,端起杯子小啜一口。
「好喝嗎?」一反之前的自信,試探的聲音有些緊張。
姜靖翔愣了下,實在不明白她慎重其事的表情所為何來。
他對手中這杯咖啡的評價很重要嗎?她的表情無言地給予肯定答復,讓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不在乎他對她在工作方面的評價,卻重視他對這杯咖啡的好惡——女人的邏輯向來讓男人傷腦筋。
不說話是代表不喜歡嗎?她擔心地想。
不會吧?煮咖啡是她的強項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說不好喝的。
真的不合他口味嗎?是因為豆子?還是其它?
在上司過分熱切的注視下,姜靖翔總算開了尊口︰
「如果妳對工作的認真態度有煮咖啡的一半就好了。」
啊?什麼意思?她不懂。她煮的咖啡到底是好喝還是不好喝?
她困惑的表情逗笑了他。
他、他笑了?!施逸倫看傻了眼。
輩事到現在,他還不曾對她笑過。
搜尋關于他的記憶,總是對她皺眉、對她不滿的表情——因她揚起的笑容,這是第一次!
好帥、好俊、好感動……嗚嗚,他對她笑耶,第一次對她笑耶……施逸倫感動得雙眸微熱,覺得正有一群小天使圍繞在身旁高唱歡樂頌。
老天!此時此刻,她相信,若他再釋出更多善意(拍拍她,甚至抱抱她),她保證自己絕對會淚灑當場,像見到偶像的小女生一樣失控尖叫。
著迷失神間,施逸倫听見一聲「怦咚」自體內深處響起——
那是她原本在愛情海上載沉載浮、不敢貿然投入的芳心,在滅頂的最後一刻所發出的絕唱。
誰說只有女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男人也是可以的。
眼前的姜靖翔就是一例。
捧起杯子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只露出圓亮的眼,視線無法從初次因她而展露的笑容移開,就算只剩唇角殘留的淺淺笑意,也舍不得錯失。
聲音咕咕噥噥從杯子後頭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