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說來听听。」
「失戀期未滿。怎麼樣?不錯吧?」色仔說得比要寫的人還興奮。
「失戀期未滿……」葉秋重復低喃,「失戀就像罐頭食品,總有一定的保存期限,過期了就應該丟掉……」
身為同行,當然了解這是「賦比興」中的「比」,飛快接下︰「但也有因為在制造過程中添加太多防腐劑,以至于保存期限過長的情況。」
「嗯嗯,像雨萍就是……哈!」
突然吼這麼大聲嚇人啊!「下次尖叫前麻煩請事先通知,」色仔抱怨道,「萬一耳聾妳賠我啊?」
「愛死你了,哥哥!」沒錯,就是這樣!
「這表示妳決定換個題材?」
「嗯。」葉秋重重點頭,不在乎對方是否看得見。「不過不是拿自己當主角,而是……色仔,我決定出賣朋友,為他們量身訂作一個故事。」那個故事里,也許有虛構的未來,但也有她眼見的真實,就這樣決定了!
「啊?」色仔壓根是有听沒有懂。
葉秋才不理他是否頓悟,自顧自地一股勁高興直說︰「如果你不是同志,我一定會愛上你!」
「少來。」這等膚淺的迷湯豈能灌醉他。「上回請妳到欣葉吃飯妳也這麼說,說的時候還一邊吃茶碗蒸。」有人這麼示愛的嗎?沒誠意!
「別這樣嘛,」撥開雲霧見青天,找到宣泄的管道,雖然還未開始,葉秋已經躍躍欲試。「等我完稿,換我請你吃飯!」
那廂傳來彈指的聲音,顯然很為文友想通了的結果感到高興。「就這麼說定,我等妳的電話。」
「好!」葉秋答得干脆。
兩人再閑拉胡扯一陣後,愉快地結束通話。
葉秋起身為自己煮杯伯爵女乃茶,回桌前坐定時不忘作個深呼吸,確定靜下心後,她想想自己、想想好友,再想想大學時代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待腦中浮現輪廓,確定故事綱要之後,按按鼠標關閉舊檔案,重開新檔。
……打字聲再度響起,掄動的十指在鍵盤上彈出輕快的節奏,少了之前踉踉蹌蹌的中斷,多了行雲流水的順暢。
小說總是那樣--真亦假來假亦真,假亦真來真作假。
現實生活與小說世界,有時只是一線之隔。
、、……掛著「孟谷律師」名牌的辦公室內,除了規律的鍵盤敲擊聲,還有主人偏中低的嗓音,口述要助理打下的字句。
在等待助理打字趕上他所說的話時,冷不防說了句︰
「葉秋打得快多了。」
從那晚獨喝悶酒之後,直到前天,他才又听見隔壁傳來急切干脆的打字聲,還有避無可避的深夜聲樂及嘈雜難以入耳的鬼吼鬼叫。
可見隔壁劣女的情緒已經好轉,重新振作起來;而昨夜,他的挑釁得到對手精神奕奕的響應,這更讓他覺得滿意。
只是他仍然疑惑,那個讓她情緒低落的男人跟她究竟有什麼關系?
沉溺于謎霧之中,孟谷忽略了心底那抹剛剛萌芽的介懷情緒,腦袋忙于推敲那兩人的關系。
、、……葉、秋、打、得--「葉秋?」突然冒出陌生的名字,章婕妤從計算機屏幕前抬頭。「老板,委托人的姓名是李有田還是葉秋?」
跳離推測的思緒,孟谷被問得一愣,會意過來後,笑著更正︰「是李有田。」
「那麼葉秋是……」
「我的新鄰居。」
鄰居?對一向不把「敦親睦鄰」四個字放在眼里的老板來說,會提起鄰居的話題很是難得。
沒有听見打字聲,孟谷收回眺望窗外景致的視線,落在助理身上。「怎麼了嗎?」
章婕妤低頭看表,十二點零三分,已經是午休時間。「剛好午休,這份文件也不急,我們聊聊,以朋友的身分。」
法律人說話的邏輯總是如此,主張什麼身分擁有什麼權利,現在的章婕妤要求行使朋友的權利--關心自己的朋友。
「可以。」孟谷並不反對。
只是這在與法律不相干的人眼里,這兩人大概就像法庭上的兩造,一方詰問,一方反詰問。
「第一個問題,葉秋是男是女?」
「這有什麼差別?」他反問。
「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听你提到鄰居,甚至還記得對方的名字;身為朋友,難免感到好奇。」
「如果妳見過她,也會對她留下極度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以那種方式。
回想起初見面的情景,孟谷唇邊再度染笑。
那個迷糊的女人一直以為他們兩個初次見面是在社區里,事實上,在那之前他們已經見過。
兩年前,他應某大學法律系學會之邀前去演講,在容納百人的會議室里,坐在第二排正中央的女學生,以呼呼大睡響應他準備了三天的演講內容。
包令人絕倒的是,這女學生晃頭晃腦睡到一半,突然像脖子被人砍斷似的,整顆腦袋往旁邊重重一掉,撞上隔壁同學肩頭,唉了好大一聲,中斷他的演講。
他還記得,當時的葉秋睡眼惺忪地醒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之後,俏臉迅速脹紅、燒上耳廓,他沒見過有人能像她臉紅得這麼快、這麼徹底的。
突然成為會場焦點的她先是像只驚慌小兔,眼珠子不安地四處亂飄,最後飄到他這個演講人身上。
四目交會,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表情,但見她力持鎮靜,佯裝嚴肅地咳了幾咳,以手勢無聲地示意他繼續。
他沒有立刻接續被她中斷的演講。情非得已,他必須先安頓滿腔急欲沖出的濃烈笑氣才能開口說話。
天曉得,那個場面好笑到連他日後不經意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有趣。
那樣的初次會面,讓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因會後她沖離現場的速度飛快,兩人來不及有任何交集,這段堪稱經典的相遇最後也只能收在記憶的盒子里,不是繼續擺著,就是任它逐漸淡去。
又或者,因為某日的因緣際會再度想起--好比那日清晨。
當她心有不甘地開門想取回自己的拖鞋時,那張火紅的臉蛋像把鉤子,勾出他塵封在腦中某處的記憶。
他憶起她,可惜她似乎不記得他,這讓他有點失望。
等不到答案,反而得到莫名其妙的笑聲,章婕妤換了問題︰
「想到什麼讓你覺得這麼好笑?」
听見她的聲音,孟谷從回憶中醒神,才知道自己又一時忍俊不住笑出聲。
「沒什麼。」這段記憶他想獨佔,不欲與人分享。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谷。」
「婕妤,」偏向執意的追問讓孟谷有了警戒。「妳是我的朋友。」
听出他言下何意,章婕好櫻口逸笑,一向淡然的柔顏因為這抹笑霎時晶亮起來。「我也只拿你當朋友看。」
見他仍持狐疑,她進一步說︰「不要誤會,我只是認為你難得提起跟工作不相干的人,再加上又是你的鄰居,所以覺得好奇。」
「好奇她的性別?」
「如果是男人,我不會有任何聯想;如果是女人……」章婕妤刻意拉長尾音,直到她的異性朋友不悅地皺眉才接續︰「我期待看見她對你的影響。」
「影響?」對這個字眼,孟谷嗤之以鼻。
「你都快三十二歲了,谷。」章婕妤高深莫測地說︰「也該是時候了……」
章婕妤話中隱含的語意為自己換來白眼一記。
「孟先生,您所資助的其中一名受助童目前已經送到合適的寄養家庭,所以您可以考慮是否撤回資助,或者由我們為您尋找另一名受助童,將捐款轉移到他身上?」王娟為眼前的年輕人說明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