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來,都無所謂了。」她說。
「我做過許多承諾,也食言過不少次;至少,讓我實現一個。」
調整懷中的花束,梁雨萍點頭。「謝謝你。」
「不客氣。」生疏的響應讓馮定邦皺起眉頭,再看見她身邊的柏烈旭,不悅的感覺更加鮮明。「看來我不該出現,打擾兩位是嗎?」
「沒這回事。」她不希望他誤會。
「那麼,再問妳一次,回到我身邊,重新開始好嗎?」
「定邦,不要在今天拿這話題困擾我。」今天是值得開心的日子,她不想讓過去的事染上不愉快的陰影。「我很謝謝你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我跟她分手了。」馮定邦飛快打斷她,瞧見她捧花的手臂僵了下,確定她仍然在意,證實他的推敲。
他還有挽回她的機會。
「你--」馮定邦苗頭突然轉向柏烈旭。「我和雨萍有私人的事要談,請你離開。」
柏烈旭挺身,介入兩人之間。「我跟雨萍有約,是你妨礙我們。」
「吃飯慶祝嗎?」對于這個連續兩次都看見他待在她身邊的男孩,馮定邦明知對方比不上自己,卻無法抑制自己產生敵意。
男孩,也算是男人,只不過未臻成熟而已,而眼前這小表言行舉止間隱含的意味,已經讓他不能忽視。
「餐廳?還是--快餐店?」後者一出口,就看見小男生忿怒的表情。
他說中他痛處了是嗎?輕蔑的微笑冷不防噙在唇角,毫不掩飾。
經濟地位的高低就是實力差距的證明,關于這點,馮定邦很有自信。
「請你不要這麼說。」梁雨萍急忙阻止,他說得太過份了。
她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偏被馮定邦有意地打斷。
「我在妳最喜歡的餐廳訂了位子,走吧。」他刻意放慢語調,一字一字說清楚。「我記得妳最愛吃日本料理不是嗎?」
「我--」她擔心地看向柏烈旭。
「我想我先走了。」他說,表情顯得困躓且凝愁。「畢業是件值得到知名餐廳慶祝的事,我先走一步。」
經濟能力、社會地位的落差,是他無法否認的事實;眼下,除了退場,他不知道要怎麼回避這個難堪的局面。
還是離開吧,比起快餐店,餐廳更適合她。
「烈旭!」見他欲走,梁雨萍想也不想,直覺扯住衣角想要留人。
微慌的心思清楚寫在她臉上。
須臾,她深呼吸換口氣,設法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等我一下,就一下。」她說。
這要求讓他感到訝異,他知道她感情放得有多深、割舍得有多難,甚至到現在還無法忘懷,上回若不是和馮定邦的女友撞見,或許他們倆就復合了。
所以這次,他認為她應該會開心、會接受才是。
等她--是什麼意思?
「拜托,等我一下。」
哀求的目光讓人難以拒絕。
「那我騎車到對面等妳。」答應的口氣還有著懷疑。
「嗯。」勉強扯開笑容響應,梁雨萍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遠。
直到人影變得模糊,她才回頭面對傷透她心的男人--
這是她的感情事,必須獨自面對。
「妳要他等妳是什麼意思?」馮定邦眉心折起稜線,充足表露自己的不滿。
「就你所想的意思。」
「妳選擇他?」語氣多了不信。
梁雨萍搖頭。「我跟他只是朋友。」
「他對妳卻不見得--」馮定邦倏然收口,他何必要為那個沒進過社會、不知現實為何物的小毛頭作嫁?「妳還不肯原諒我?」
「原不原諒已經不是你跟我之間的問題了。」
她想作更進一步的解釋,偏偏又被馮定邦強勢打斷。
「我說過,我跟陳雅築已經分手了,妳還想我怎麼做才肯回到我身邊?就不能給我改過的機會,給彼此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曾經有的,是你錯過了。」她指的是上次見面。「如果你真有心,應該先結束跟她的關系之後再來找我,但你沒有--這種作法,是不尊重我,也不尊重她。」
「尊重?妳又要端出法律人的嘴臉了嗎?」他開始顯得不耐,耙梳了下頭發,又道︰「我知道這件事傷妳很重,但兩個人在交往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問題。」
「我知道。」她打斷他,重申︰「我知道。我知道愛情需要灌溉、需要經營,有時難免爭吵,透過磨擦磨去彼此的稜稜角角,才能找到更圓融的相處方式。」這些道理她都知道、都懂。
「既然妳知道又為什麼--」
「我無法不去想你是不是又瞞著我跟別人交往,也無法不去想你抱著我的同時心里是否在想別的女人。」她定定看著他,眼神清澈如水,也堅定如冰。「定邦,我捫心自問是不是能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我不能,真的不能。」
「說清楚。」
「我真的沒有辦法忘記這件事,也真的無法原諒你的背叛,你說結束的方法太傷人,你想開始的方式太自私,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
語畢,梁雨萍轉身欲走。
馮定邦再度扣住她,不讓走。「四年多的感情就這麼付諸流水,妳不覺得太無情?」
無情?如果無情,這段日子以來她的眼淚算什麼?
曾經抱著希望,希望他會打電話來解釋,她告訴自己到時候會給他也給彼此一個機會重新來過;但他來電的時候只是告訴她「他們倆結束了」的訊息,不顧她身茌何地,單方面地說著他想說的話、做他想做的事。
機會不是沒給過,等待也不只一兩天,倘若愛情可以測量、可以計算--他這一連串的作為,足夠讓她判斷他對這段感情的認真程度了吧?
她曾痛徹心肺,也曾哭到天明,傷心過了頭;時至今日,必須承認,她覺得那樣的自己好傻,那樣的感情也--好假。
就像懷里的紅玫瑰,情人常用紅玫瑰表示愛情;可太過泛濫的結果是讓紅玫瑰盯形式意義大過實質。
也許不是那麼愛,只因為人人都送玫瑰,所以也買來送她。
或許對她並沒那麼多熱情,只是大家流行,也就隨波逐流跟進。
這樣的紅玫瑰,就算是九十九朵意指「愛妳久久」,捧抱在懷里也只會感到無比的空虛。
「如果你珍惜,就不會這樣對我;如果你在意,就不會這麼輕視傲慢,不會不尊重我和我的朋友。」
「妳朋友?妳指的是那個小男生?」語氣譏諷︰「妳到底知不知道他是用什麼眼神看妳--」
「我跟你結束了,就像你那時候說的,徹徹底底地結束了。」她宇字清晰地說︰心至今仍不由自己地疼著,可是對他的失望更多。
她是說真的!馮定邦讀出她表情透露的決絕,臉色愈見陰闇。「妳是說真的?」
「我從來沒有用分手當作談情說愛的籌碼不是嗎?」深知愛情的脆弱,她不像一些女人會用「分手」這字眼威脅情人,好讓他順應自己的要求,
見他點頭,她欣慰地笑了。
至少,他還記得這件事。
「真的不再考慮?」他試圖做最後的努力。「我們已經交往四年多,就要邁入第五年,妳真的舍得?」
她搖頭嘆息,深深吸進一口氣︰
「干干脆脆地分手對彼此都好,你說過要成熟點、以理性處理感情不是?」
怕自己會後悔,會猶豫,在發現行人指示燈亮著綠芒的時候,她急著離去。
還有十五秒。
「雨萍!」不死心地轉身拉住她,馮定邦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放手吧,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他有的是條件。
「妳--」眼角掃過馬路對面等待的身影。「是因為他嗎?」那個青澀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