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築,我真的很累。」馮定邦說話的語氣已明白表達疲憊。
可惜,女友似乎沒有听進耳里。
「你不愛我了嗎?」她問,展露小女人的嬌態嗔道︰「以前你總是盡量找出時間跟我約會,現在卻說累,難道你--變心了?」
馮定邦按著額角。「沒這回事,妳別想太多。」
「你跟她都能斷了,我們之間才多久?」這是她最擔心的一點,也是讓她深感不安的主因。「我好怕,怕你也拋棄我,像拋棄她一樣;還是--你仍然愛著那個女人?」
馮定邦的心瞬間漏跳一拍!
她的問來得突然,且震得被問的人心驚。
他還愛著雨萍?馮定邦自問,他還愛著個性倔強、凡事獨立自主,舉手投足總帶有七分剛硬的梁雨萍?
無法決絕地回答,也不能果斷地說不愛。
沒了心動的感覺就是不愛嗎?
他的沉默讓陳雅築害怕。「你真的還愛著梁雨萍?」
「適可而止,雅築。」馮定邦臉色黯黑,低沉的語氣意味著警告。「我選擇妳就是對妳感情最好的證明,還需要我說更多嗎?服務生已經等很久了,妳到底想吃什麼?」
靶覺到男友的不悅,陳雅築隨意指了指菜單上的項目,回頭勾抱男友手臂。
「對不起,人家只是太愛你,怕失去你,真的真的對不起……」
說不上來什麼,但女友此時的嬌嗔無法讓他開心。
相反地,他懷念起前女友的獨立自主,還有一鑽入熱中之事就專注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遲鈍。
他竟開始覺得其實那何嘗不是一種嬌憨和傻氣!
天要下雨,果然就像娘要嫁人,擋也擋不住。
晚上七點多,突來的傾盆大雨嘩啦嘩啦直下,彷佛天上正舉行泰國潑水節似的,拼命倒水,路上的行人及機車騎士措手不及,個個難逃落湯雞的厄運。
梁雨萍狼狽地從機車後座下來,才不到兩分鐘,她已經全身濕透。
「是哪家新聞氣象說今天天氣晴的?」忍不住抱怨。
前座騎車的柏烈旭也難逃厄運,誰想得到晚上會突然下這麼大的雨,連停車穿雨衣的時間都不肯給,一會兒工夫,全身上下就沒一個地方干。
「還好離妳家不遠。」這是唯一可以慶幸的。「快上樓吧,免得著涼。」
「那你呢?」本來,她也是機車一族,誰曉得車齡九年的老爺小五十今天竟然無故罷工,怎麼樣都無法發動,若不是他車就停在附近,正好遇見,恐怕她得搭公車,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在擠公車和塞車上。
只是天公不作美,硬是倒下大桶水,給人一個狼狽。
「還是先到我家,我弟弟的衣服你應該可以穿。」她說,邊打量他的身材。「絕對可以。」
「不用了,現在也不冷,淋點雨不會怎麼樣。」男生很耐操,不像女孩子比較孱弱。「上去吧,我也要回宿舍了。」
「那--」
「雨萍!」
突來的呼喚打斷她叮嚀柏烈旭小心騎車的話。
鮑寓門前的男女不約而同地朝聲音來源處看去,前者不解,後者詫異。
馮定邦?梁雨萍閉了閉眼楮,再看,就著路燈,確定對面執傘站在車邊的男人就是馮定邦。
瞬間,所有的記憶涌上心頭。
兩個月……她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將過去放進角落,但在還沒結蜘蛛網封塵的時候,他又出現在她面前,輕而易舉地,擊潰她之前所有的努力。
柏烈旭拍拍她肩,直到她木然地轉頭看他,才問︰
「他是誰?」雖有預感,但他想更確定。
「馮定邦。」
梁雨萍小小聲地落實他的猜測。
「我上樓了。」
「雨萍!」
這一次,馮定邦的聲音更近,走到兩人面前,僅隔兩尺的距離。
他也注意到梁雨萍身邊的男孩。「雨萍,他是--」
「與你無關。」他來做什麼!
轉身背對,梁雨萍盡全力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低頭找著公寓大門的鑰匙。
只是她愈想找到,鑰匙卻愈像在跟她玩捉迷藏一樣,怎麼也找不到。
愈找,愈急;愈找,愈心慌!
馮定邦的出現只是證明她對他還有感情,還無法忘懷。
可惡!好可惡!
知情來龍去脈的柏烈旭眼尖,伸臂擋去馮定邦想留人的手。
「對不趄,我想雨萍並不想再見到你。」
「這是我跟雨萍的事,你沒有資格插手。」馮定邦冷靜地說,並不認為眼前這個年輕男孩會是梁雨萍的新歡。
他知道,雨萍非常愛他。
「馮先生,容我提醒,你跟雨萍已經分手了。」
「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小男生。」一句話,道出彼此的差異。「謝謝你送她回家,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
「你--」
「夠了!」梁雨萍打斷兩人的對峙,深呼吸整理自己的心緒,她回頭面對--她的前男友。「你來做什麼?」
直視的眸里有傷痛、有難舍、有驚喜,更有明顯的不解和一絲希冀。
馮定邦畢竟是專職在社會上打滾的人,敏銳地看了出來。
伸手握住她臂膀,鄭重道︰
「回到我身邊。」不是問句、不是請求,而是直接的陳述,近似于命令句。
回到他身邊?梁雨萍訝異他說的話。「你傷我傷得還不夠嗎?現在竟然還想拿我來開玩笑?看我痛苦你會好過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馮定邦加重力道,不容她掙月兌。「我只想要妳回來。四年多的感情,無法舍棄的人不單只有妳。」
他想清楚了,四年多的感情也許真的太久,久到失去新鮮感,以致于讓他誤以為自己已經不愛她。
事實上,在提出分手和新女友交往之後,他才一點一滴回味起她的優點及對他的好。
她是不會撒嬌,不諳浪漫,但她不黏他鬧他,知道他工作壓力大,就不會做太多無理的要求,不會成天問他是否愛她的愚蠢問題,因為她相信他,全心全意的相信且忠實。
兩相比較之下,陳雅築顯得無知可笑,而且麻煩。
他想抓回她,繼續這段感情。
將來結果如何,他不知道;但至少此時,他很清楚自己要什麼。
「回到我身邊。」他重申,依然接近命令的語氣。
以往他用這口氣說話總會得到她的同意,這次也不例外,他想。
「我……」她想回到他身邊,真的想回!
可是--不知為什麼,腳就是無法跨出這一步。
這一步帶給她的,不是失而復得的喜悅,而是灌了鉛似的沉重。
她想回到他身邊,卻害怕再經歷一次相同的傷害,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視線轉而投向柏烈旭,希望他替她作決定。
「他真愛妳又怎麼舍得傷妳?」柏烈旭沒有照她希望的做,反而提出會令她動搖的質疑。「這種事本來就該妳自己作決定,任何人都無法置喙,包括他。」語畢,視線刺向馮定邦,定定看著他。
眸中隱含的訊息有警告,有防備,還有更多連柏烈旭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
他不自知,馮定邦卻感覺到了,扣住梁雨萍的手勁更重。
「痛……」
「松手!你抓痛她了!」听見她低呼,柏烈旭立刻喝聲。「放手!」
「跟我走!」相較于柏烈旭的注意,馮定邦只想達到他來的目的。「我需要妳,而妳也還愛我。」
看見梁雨萍露出被逮到把柄似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說對了。
下一步,他試著放柔語氣哄道︰「我知道妳還愛著我,而我--也許我犯了點錯,但我回頭了,給我一個機會,也給妳自己一個,讓我們重新開始。」為達目的,他可以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