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靠在窗邊發呆的凌雲都听見于佑的聲音回頭,他還是維持在呆茫狀態。
「該不會睜眼睡著了吧?」唐恩打趣道,動手推了推他。「齊!」
一連串的聲音拉回他失焦的神智,駱仲齊如夢初醒。「什麼事?」
「我們剛才在討論是不是要在劇情方面多下點功夫,光是打殺的游戲玩起來沒有什麼意思。」唐恩重復方才大伙討論的焦點。
「這個提議很好。」他說,強迫自己回到工作上︰「關卡設計沒有什麼大問題,最主要的是劇情的連貫性,一味打殺了無新意,如果能夠在劇情方面與眾不同,就能讓評審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是,加入什麼劇情?」其中有人問出了重點,讓大伙陷入一場沉默。
「這還不簡單!」異軍突起的聲音來自坐在窗邊的凌雲。
「凌?」
「你們不是設計了一個男主角還有兩個女主角和其他男配角嗎?就讓他們在冒險中愛上對方,彼此猜忌、陷害,最後大徹大悟,同心協力打倒魔王不就得了。」
「啊!」唐恩一擊掌。「我都忘了你很會寫劇本嘛!」笨啊!他怎麼沒想到。
他也忘了。駱仲齊看著說得興高采烈的凌雲。
他都忘了一開始她最先吸引他注意的不是外貌,而是她設計的劇本。
他……竟然忘了。說不上來的強烈愧疚感讓他無法像找到救兵的唐恩一樣興奮。
總算有點事做了。凌雲支著下巴想,至少有一段時間不會無聊。
有事情做,困獸感應該不會再這麼強烈吧?她不怎麼有信心地想著。
于是她有了新工作︰編劇。
※※※
伏案振筆疾書的凌雲看起來比撰寫程式的人還忙,忙到大家走了泰半還不自覺,沉迷在腦中不停編織的想象里,似乎不怎麼想罷手。
直到工作室只剩下她和駱仲齊兩個人,還是不見她有停手的打算。
「喔呵呵呵……」怪笑聲莫名其妙響起,過後又是沙沙沙振筆的聲音。
「凌?」駱仲齊出聲叫她。「凌?」
「咦?」有人叫她?抬頭,才剛月兌離想象世界的凌雲表情有點茫茫然,像剛從夢里醒來一樣。「什麼事?」
「大家都回去了。」
回去?她側首,果然只剩下他們倆。「幾點了?」
「快九點。」
「我寫了這麼久啊?」下午才找到事做,沒想到一下子就快九點。「難怪覺得天怎麼突然暗下來,原來已經是晚上了。」
「你──」你開心嗎?想問出這一句話,但自知理虧而心虛的他卻問不出來,只能改口︰「你想了什麼故事?」
「喔呵呵呵……我想到五個故事,已經寫好大綱,就等明天你們決定要用哪一個故事,我再來寫劇情。」將草擬的故事遞給他,她期待地看他︰「你先看。」
駱仲齊接過,勉強揚起笑容,看見她這個樣子他莫名心疼。
她現在的笑聲里有幾分真實幾分造假?她現在面對他的表情里有多少是真誠又有多少是裝出來的?他想問,一樣問不出口。
因為一切一切的根源都在他身上,是他扯下她自由的羽翼,讓她無法展翅。
他束縛了她,限住她該擁有的自由自在,困住她該有的快樂和無拘無束,她原本是斷線的風箏,愛到哪就飛到哪,卻被他這條一頭系著重石的繩子纏繞,朱去隨風飄蕩的自由。
「怎麼樣?你覺得哪一個劇情比較好?」
「都很好。」一個字也沒看入眼的他只能這樣應忖。
凌雲看著他好半晌,收回成疊的草稿放進抽屜。
「凌?」
「明天再說吧,我肚子餓了。」轉了轉金棕色的眸子,她提議︰「去SkyPub好不好?今天晚上駐唱樂團是St.C.,順便去听雷克唱歌怎麼樣?」
雷克?又是這個樂團。
駱仲齊還沒有回答,但臉上藏不住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他對這項提議的意願。
他給予的束縛愈來愈緊,不曉得他自己知不知道?凌雲澀澀地想。
他不喜歡她單獨去找他們,現在她邀他一起去也不能──再這樣下去,她會被綁成什麼樣子?
扁想就覺得可怕!打從背脊竄上的寒意讓她預見一個──不願意面對但終將面臨的未來。
「當我沒說過。」凌雲伸伸懶腰,打了個大呵欠,揉揉眼楮,看起來愛困又疲憊。「寫一整天的字我也累了,懶得跑那麼遠,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送妳回去?」她這一提,他才想起他從來就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你沒說過你住哪。」
「我沒說過?」凌雲側著頭想了下,好象真的沒說過。「我跟蘇珊娜住在一塊,不過她通常都會睡在唐恩那里,所以等于我一個人住。」
「為什麼突然要我送你回去?」以前不論多晚,她都一個人回去,從來沒有說過要他送之類的話,為什麼突然改變?
「拜托,這麼晚我又這麼累,難不成你忍心看我一個弱小女子無助地走在漆黑的街道?你安心嗎?」凌雲雙手合十壓在胸前,楚楚可憐地瞅著他。
其實她就是知道他會擔心才故意開口要求,與其讓他擔心,不如讓他安心,讓他親自送她回去不就能讓他安心了嗎?
「走了走了,大家都回去休息,我們干嘛那麼努力。」凌雲邊說邊拉著他走。
「凌。」駱仲齊握住她的手往後縮,將她拉入懷中。
「頭又痛了?」他只要頭痛就會抱住她,是以她有此一問。
「對不起。」答應她的事他沒有一件做到,而她這個揚言對感情不習慣付出的人卻一直在委屈自己付出。
兩相比較下,他才是真正自私的人!
事實已經造成,說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如果只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內疚感,不如不要說!凌雲在心里想,表面上裝作沒听見他的低喃,故作懵懂︰
「你剛說什麼?」
「沒有什麼,只是累了。」
她點頭,沒有多問,無言跟著他的腳步離開。
低頭注視相握的兩只手。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就算她和他的手握得再緊,兩個人的心早就產生了距離。
不管手握得再怎麼緊,心里的距離還是愈來愈遠。
看樣子他們做朋友會此做情人來得好。
只是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
接下來的日子,因為劇情已經被閑慌的凌雲以極快的速度設計好,得以順利進行下一步的工作,但也因為她劇情寫得太快,反而讓自己又沒事做,回到剛開始望著天空發呆的日子。
這個時候壓抑的困獸感又猛烈出籠,擊得她愈來愈覺日子難捱,落寞的神情總在自以為沒人看見的時候溢于言表,等到發現有人注意她,就搬出興高采烈的表情回應,每一次都是這樣盡職做她無業游民階下囚的角色。
沉溺于戲劇工作中的蘇珊娜難得會到這間小小的工作室探班,看見坐在窗邊的室友,倏然一驚。
小小的背影好比一只受困多日的青鳥,渾身上下那屬于幸福顏色的羽毛因為受困全都變得憔悴失色。
她嚇了跳,在同住的公寓里沒听她提過工作室的事情,還以為她過得很好,想不到看見的是這種景象。
「齊!」才進門,喊的不是男友的名字,而是她的東方朋友,同時彎身閃過男友街上前的擁抱。
「蘇珊娜?」駱仲齊抬頭,不明白她的聲音為何如此憤怒。
「蘇珊娜!」回頭看見來人,凌雲堆起燦爛的笑臉。「你怎麼會來這里?」昨天還听她說忙著排練舞台劇,怎麼今天出現在這里。
「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將手上大包小包一古腦兒丟給唐恩生受,蘇珊娜心疼地走向她的東方小朋友。「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