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堅持原則的女孩,有自己的想法,有她特立獨行的瀟灑,正因為這份瀟灑和對原則的堅持,只要發現自己被困住就一定會設法離開,就算再多不舍,為了堅守原則,她也會選擇絕然離去,絕不委屈自己。
他了解,所以隨著這份不安起舞作亂的是深深的恐懼,恐懼心細的她感覺到他的不安、看出他蠢蠢欲動想要將她緊緊抓在身邊的念頭,然後在一切還沒發生之前離開他。
離開──是的,他恐懼這一件事。她說過當她對一處的人事物沒興趣時就是她離開的時候,這話深深烙印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成為他恐懼的根源。
一個禮拜不見,除了擔心她出事,他更擔心她已經不留訊息地離開。
她像風但更像雲。
風看不見,來去之間不會讓人發現它曾經存在過。但雲不同,它來時會擋住陽光在地面投下陰影,你會知道它來過;當陰影消失,你會知道它離開──最悲哀也最無奈的是,無論是它的來或去,都沒有你可以置喙的空間。
她像雲,一如她的名字,沒有一個地方能永遠留住一片雲,自然沒有一個地方適合她長期駐留不走,而每一個地方又都適合她駐留,只是她從不留在原地。不定的動向或許在愛上她之前他會認為這叫瀟灑,但現在,他卻覺得這叫無情。
愛上她,他逐漸明白黃美茜急欲知道他一切、介入他生活的心情。
交往近三個月,他連她的生日都不知道,她的一切仍然是個謎。
他也很清楚生日、星座這些不過都是芝麻小事,但瑣事積少成多,因為這些小事累積成的不安龐大得不容忽視,被這樣壓抑囚著,見不到她的時候都是折磨。
「你沒事吧?」門從里頭打開,走出來的于佑仿佛早知道他沒有離開似的,一轉頭就對他這麼說。
他苦笑。不認為有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于佑關起門,站到他身旁。「現在不是想她的時候。」
「我知道。」當初是他向于佑提出這個創業計畫,現在一切都逐漸從抽象的理想化成具體的成果,他不能分心。「雖然明白卻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我很擔心她。」因為合作才真正認識沉默寡言的于佑,終于有第一個推心置月復的台灣朋友。
「她太自私,不適合你。」于佑真心道︰「我只看見你不斷在付出,她什麼事都沒有做,甚至連你忙著創業的事也漠不關心,還惹出王仁拓的事情讓你擔心。」
「我沒有告訴她。」正如她沒有告訴他關于她的事一樣,他也沒有告訴她自己正忙于創業工作。
只是……對于他減少跟她見面的次數這件事她沒有疑問,這種反應讓他寒心。
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在男朋友減少和她見面次數的時候,一般的反應就是會問他去哪里或做了什麼,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問,這樣的反應往好處想是信任他,往壞處想是對他漠不關心、毫不在意。
唉……他驕傲于她對他的信任,卻也失落于她對他的鮮少過問,他們之間有很多事是可以彼此分享的,偏偏──誰都沒有主動說出口。
「就算是這樣,兩個人相愛也不應該變成對方的負擔。對現在的你來說,她已經是個負擔。」
「盡避如此,我還是愛她。」駱仲齊毅然決然道,殊不知這樣的一句話等于問接承認她已經變成他的負擔。
「那就暫時不要再想她,把心放在工作上。距離比賽只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一次的比賽你說過勢在必得。」
「優勝的獎金將成為我們的創業基金,當然勢在必得。」他說。
「那就進去吧,你一走,群龍無首,大家的工作就停了下來。」
「你在說笑,我們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本事。」
「可是大家會聚在一起是因為你,這點你千萬不要忘記。」于佑提醒。「我們都以你為首。」
「你們兩個怎麼站在外頭?」一個禮拜沒有出現的凌雲又不知道從哪蹦出來,嬌俏的身影落在兩人眼前。
「凌雲?」駱仲齊有點吃驚。「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蘇珊娜說你最近和唐恩、于佑還有一些人在忙游戲軟體設計比賽的事,我來看看你,順便帶點慰勞品。」她晃晃手上的袋子。
「這一個禮拜你到底跑哪去了?」
不是說好不過問彼此的去向?凌雲皺眉,念及他最近在忙、旁邊又有于佑在看,便笑著回答︰「我之前說過要安排楊凱加入SkyPub,事情總算圓滿成功。」再次證明這世上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呵。
「原來如此。」懸了一周的心總算安穩放下,駱仲齊扯了記有氣無力的笑容。
心細如她怎會看不見。「怎麼了?」
「我希望你以後要到哪里先告訴我,別讓我擔心。」
版訴他?「仲齊,我們曾經約定好──」
「我知道。」他搶白︰「我知道我們約定了什麼,但是我真的很擔心你。」
「你──」凌雲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瞥見站在駱仲齊身後的于佑別具深意的眼神,她改口︰「啊!我忘記買飲料。」
將提袋塞到駱仲齊手上,她又說︰
「先幫我把這些慰勞品拿進去,我等會兒就上來。」語畢,凌雲轉身下樓。
「凌雲!」
「先進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下決定。用不著擔心,她又不會走丟。」于佑邊說邊推他進門。「如果你不放心,我去幫你看牢她。」
「謝了。」駱仲齊朝他一笑,放心進房。
※※※
「你有話跟我說。」凌雲並沒有離開,只是站在樓梯口等待,果然等到人。
「剛才我和仲齊的談話,你都听到了?」
凌雲楞了下,不願意承認,但只怪她躲的技巧太差,果然還是被他看見。「听到了。」原來她已經變成他的負擔。
「那麼你就該知道你已經變成他放不開的負擔。」
昂擔?這兩個字很傷人!凌雲怒瞪面無表情說這種傷人話的于佑。「輪不到你來說。」
「我不說,他會說嗎?」認識駱仲齊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了解他,就是因為了解他,才必須幫他說。「你很清楚他不會當面對你說。」
「所以背著說。」凌雲冷哼。
想起自己听見那話的心情,他間接承認她是他的負擔。
「會這樣要怪你,你們的交往我只看見他在付出,你什麼事都沒做。」
「我已經告訴他我不習慣付出。」即使這麼說,她也試著付出,否則何必听蘇珊娜提到他們準備參加比賽的事情就過來看他,但這些她干嘛跟他說。「他說他不介意,你有什麼資格管我跟他的事。」
「我是仲齊的朋友。」
「就算是朋友也沒有資格過問。」什麼口氣啊!他以為自己是誰?當自己是警察在訊問小偷?「這是我跟他的事。」
「他不會說的。因為他跟你約定不過問彼此,所以就算心里再怎麼不安,他也不會坦白告訴你。我老實告訴你,自從王仁拓的事情發生之後,只要你不在他雙眼所及的範圍,他就會擔心你,讓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人是你,如果你仍然堅持不習慣付出,至少看在你讓他不安的份上,這段期間不要讓他分神來擔心你。」
如果不是個性倔強,她早掉淚。
「你把他的不安感全怪罪在我身上,哼,這就是你對他的友情?」她該說什麼?
「你行蹤不定也難怪他會擔心,更何況你擅于惹事。」
「于佑,看在你是第一個懂他也欣賞他的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這些話;但是我要告訴你,我跟仲齊的事用不著你插手!別激怒我,否則絕不讓你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