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也很喜歡你。」
任裘靡沉默了。
「不要說你不知道。」
「我不明白。」眯起眼,她掉進過去的回憶。「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想跟我說什麼。」死前,他會不會遺憾沒有早點把話告訴她?
有時候,她難免這麼想,然後,心口窒悶,好難過,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學會不去在意。
懷里的人身子突地一僵,動作極小得沒讓人發現。
「曉愛?」
「我……不要丟下我。」聲音帶絲哽咽。
她哪來這種想法?「我有說會丟下你嗎?」
「哥說不會丟下我,可是一個人走了;你連答應都沒有,一定──」
「如果我承諾不會丟下你,你就會比較放心?」
她搖頭,自己也陷入迷惑。「也許會比較安心吧。」
「那麼我答應你,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任裘靡勾住縴細的脖子,黑眸難掩疼惜。「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但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這里。」
「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她鄭重許諾。
範曉愛垂下眼,心虛地看著交纏在膝上的手。
她一直希望裘靡留在自己身邊的,以前不敢、怕被拒絕,但現在她想要裘靡的保證;可是──
得到之後並沒有因此放心,卻有種做了壞事的感覺。
「裘靡──」
「嗯?」
「你對哥是什麼感覺?」
靶覺──任裘靡抬頭盯著天花板,陷入長考。
她對人杰抱持什麼心態?這一年多來她沒想過,也不敢想,怕讓自己掉進過去的泥沼爬不出來而滅頂。
那場惡夢似的生活她不想再過。
封志尚──腦袋中不由自主浮現新搭檔的名字。
沒有人會帶著非要深觸她生活的堅決一再接近她,也許開始的時候興致勃勃,但總不能持久,最後都會受不了她的淡漠,撂下責備離開。
是他們自己要來惹她、踢鐵板,挨疼受痛之後卻反過來怪她。
算算到現在,也只有封志尚這麼堅持,難道他不怕痛?
說曹操曹操到,幾乎是吼叫的聲音像判刑似的殺了過來。
「啊!妳、妳坐在她腿上!」
罷從外頭回來就看見自己領土被人入侵,封志尚火大得不得了。
兩個女人聞聲同時抬頭,表情各異。任裘靡看著氣呼呼的封志尚,沉郁的心緒匆地得到有效的舒緩,表情放松許多。
天敵來襲!
範曉愛迅速武裝就備,高呼敵人名號︰「瘋子尚!」
這廂不遑多讓。「亂亂愛,你勤指中心不待又混來這里!」
「誰、誰叫亂亂愛,你這個豬頭男!」
「泛濫愛不是亂亂愛是什麼,給我滾下來,想壓壞裘靡的腿讓她沒辦法出去辦案是不是!」
「拜托!我才四十五公斤,你少誣賴人!」
「四十五公斤就很重了,你以為裘靡禁得起你這麼一壓嗎?小笨豬!」
又羨又妒啊!為什麼不是他,嗚嗚……好嫉妒!
「誰是小笨豬,你才是大笨豬!」
「妳妳妳妳……」
「你你你你……」
又來了。任裘靡抱頭,轉到一邊去。
一個是二十七歲的男人,一個是二十三歲的小女人,為什麼吵架的方式只有小學的程度?
唉,頭好痛。
冬天的雨比夏天來得頻繁又綿細,帶著寒意,總讓人心情沮喪。
最近一次專案會議的結論是鎖定過去有電話威脅該名官員紀錄的男人,于是下令情報組跟監,很榮幸──或者該說不幸──在這種又冷又濕的天氣里,輪到任裘靡。
任裘靡站在騎樓,盯著對面公寓的二樓不放。
她懷疑長官目前鎖定的目標是對的,在基層跑久了有一定的直覺,事情並非表面上的單純。
好冷……寒風襲來,打亂她的思考。
「應該多帶件外套。」她後悔自己的懶。
就在這時候,微微的暖意從身後輻射過來,誘她回頭,一時間來不及掩藏看見來人的訝異。
「你怎麼會來?」他不是被留在分局里查資料?
冒著熱氣的咖啡送到她面前。「再忙也要跟妳喝杯咖啡。」
只可惜熟悉的廣告詞得不到心上人回應,清麗的臉蛋是凍僵了的生硬,暗示他的幽默冷得好比南極凍原。
唉,他該認在她身上找不到羅曼蒂克的分子。
「你很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哦,小姐,巷子里就有一家便利商店,好歹走幾步過去買個熱咖啡慰勞自己,又不會少你一塊肉,」幸好他來了,看見她一個人站在這吹風,心疼哪。
「還好。」說這話的人正就著咖啡杯暖和僵硬的雙手。
一雙大掌連同咖啡杯包攏成圓。「還說好,冷得像冰塊一樣。」
……「你很肉麻。」說話的人呼吸變得短促。
沉醉柔荑在握的愉悅中的男人鈍得沒發現。「連肉麻的告白都敢說出口了,這一點小動作算得了什麼。充其量只是自我安慰而已。」說到最後還是自己挖墳給自己跳。
嗚……只是自我安慰──
「你真奇怪。」
「哪里奇怪嗎?我年輕瀟灑、貌似潘安、有正義感,是個新時代優秀好青年、警察好模範,哪里奇怪了。」
「就厚臉皮這點奇怪。」全世界第一,夜郎國的國王。
「風吹皮不透,厚臉皮也是我的強項。」她沒有掙開他的手哩──感動得想哭,嗚嗚……三滴英雄淚暗自垂。「死心眼也是唷。」
「是啊,被你盯上的犯人沒有一個逃得過。」像蚌殼一樣,閉緊了除非自己願意松,否則誰也扳不開。
「你應該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不然是哪個?」柳葉眉打起問號的結,真的不解。
「你該不會忘記我對你說過的話吧?」
逐漸回暖的身子僵了下,非關寒意,而是不自在。
「你要我給你時間我就給你時間,因為我知道你重信諾,只要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所以我一直相信你會回答我,對吧。」
懊說這個男人很會談判嗎?先給她頂高帽戴讓她下不了台階。
頭一回,任裘靡發現搭檔有副好口才,流里流氣的說話方式好象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其實從那天之後,他的言行舉止就非常地怪異──
刻意和分局女同事疏遠,只對她親近︰三不五時就當眾上演求愛記,活像要把莎士比亞寫過的台詞全背出來似的,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封志尚有心上人、要開始追求,時而認真、時而游戲的態度真的撥亂了她的生活。
游戲的態度她尚且能無動于衷,畢竟一開始搭檔他就是一副游戲人間的姿態,早習慣了。
她不習慣的是他認真的一面,每當兩人獨處,他看她的眼神就不再是游戲時玩世不恭的輕松,而是令人難以呼吸的認真,壓得她喘不過氣、心跳加速。
這種感覺之于她是陌生的,關于男女之間……「你說過會給我時間,不會逼我。」
「我怎敢。我會等你。」
掌心里的手放了松軟,暗示主人的情緒起伏。
她在意。封志尚暗想,雖然讀不出她表情中的訊息,但他知道她在意,從身體語言中就可以讀出。
會在意,足可見他封志尚在她心上具有一定份量,但多少或多重,她不說他永遠都猜不到。
耐心──在釋放情感之後快速流失,等待逐漸變成一種煎熬。
「別讓我等太久。」掌心里的手听見他的聲音時又僵硬。
她又開始緊張了哦。封志尚收緊掌,不讓羞惱的心上人掙月兌。
沒有表情的臉終于開始有了變化──惱火。
「不要高估男人的耐心哦。」首次居上風的封志尚故意壓低面孔貼近她的耳。「我是非常非常非常想要你的心、還有人的──噢!」竟然用頭撞他!
「滾回局里去!」任裘靡背過身,惱怒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