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仙露?從她身上聞到酒味,展厲言皺了眉。
「怪怪,這姑娘身上有咱們仙翁飲的味道哪。」張伯先說了出來,咳了咳又搖頭。「可又不太像,咱們的酒沒這麼濃。」
「你喝酒了?」
嗝!「嘿嘿,喝了一點點。」好在半路上把酒汪子給扔了。
「你找死!」蒙面漢之一喝道。竟敢礙他的事!
「找死的是你們,竟敢傷了聚酒莊的當家!」敢來害她沒酒喝,真是氣死她!
「醉了就別急著送死。」展厲言眉頭緊蹙。她身上的酒味如此濃厚,他才不信她能護他什麼。「快走!」
「我說過拼了命也要護你周全的。」這話她說好幾回,怎麼就是沒人信?「你帶這老伯先走,這里交給我。」
「你不行。」
「誰說我不行的?」太看輕她了吧。
「你醉了。」
「我哪--小心!」成瓊玖舉劍擋去一招偷襲,隨後拔劍沖向四人,迅速沒入四名彪形大漠的包圍。
展厲言想再開口,卻被眼前所見奪去了聲音。
銀芒自成瓊玖離鞘的劍閃出,似醉雜亂的步法劍招卻詭異得如行雲流水般從容游走在四名歹人的拳腳招式之間,幾招之後,逼得那四人紛紛拔劍相向。
只見成瓊玖臉上神色依舊自若,一個大雁俯身躲過兩劍;又靈巧地躍起騰空,閃過攻向下盤的劍招,一個迥身旋帶劍尖突刺,劃破其中一人的左腿。
又一個低身上挑,刺中另一人左肩;再一個側踢,踢飛欲趁機偷襲她後背的賊人。
「爺,這姑娘功夫好哪!」張伯看得眼花撩亂,忍不住稱道。
展厲言只是靜觀,並沒有開口,眉頭卻隨著戰況時舒時蹙。
直到最後一記飛踢,成瓊玖讓這四人都掛了彩。
「你--」該死!「走!」
「慢著!你們還沒說是誰派--」啊?跑了?成瓊玖看著四人突然分別從四個不同的方向消失,一時間不知道該追哪一個,呆然站在原地。
半晌,想起展厲言還待在這,急忙轉身。
丙然看到一張凶得不得了的臉正瞪著她。
「啊啊!我、我不是不追……」慘了,他又要生氣了,心急的她手忙腳亂地解釋︰「他、他們四個人,不同方向--嗝,我不知道--嗝,要追哪一個,所以別趕我!我不是因為酒醉才不追--嗝,我是不知道要追--」
「我明白。」再不開口,她恐怕就要哭出來了。那張緊皺的小瞼上寫著擔心得快掉淚的字樣。
「那你……要因為這--嗝,趕我走嗎?」她可憐兮兮地問,有別于方才自信從容于刀刃之間的俠氣豪情。
他會不會就這樣不讓她繼續留在聚酒莊,天天聞到令她覺得舒服的酒香?她好擔心。
「你真這麼喜歡留在聚酒莊?」這個宅子有什麼好?沒了昔日溫情,泰半換過一代的男僕女婢、聘用工人,哪個不往好處鑽研,沾滿一身的銅臭有什麼好?
可眼前的成瓊玖一股勁地用力點頭,忍不住又打了嗝。
「為什麼?」他疑惑。
「因為有酒!」她答得直接,臉上亮過希冀。他是不是不趕她了?
因為有酒--果然是她會說的答案。展厲言心中頓感百味雜陳。
除了酒,就沒其它原因麼?
「呃……展厲言,你會趕走我嗎?」抬起臉看他--咦?他方才那張凶臉怎麼不見了?
「你的臉頰受傷了。」指月復抹去頰上一串血珠,听到她受疼的低嘶,「疼嗎?」
「有點。」這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會讓我留在這吧?」
「一個姑娘家最在乎的就是臉--」
「才不,我在乎的是酒。」她又不漂亮,再怎麼在意這張臉也沒用,就像孔爹爹常說的,人生在世求不來的就別太強求。
她求不來美若天仙的長相,何必強要在乎?
「只有酒麼?」他問,心底隱約竄起了火。
她點頭。啊!他怎麼又皺眉頭了?
「你又生氣了?」用個「又」字,實在是因為他見到她沒一次不動氣、不發火的,她也覺得莫名其妙,很無辜,不懂他干嘛老對著她生氣。
「沒有。」抿緊嘴,別過臉,不願承認她不加思索的答案真的讓他大為光火。
「你不會趕我吧?」
「再不扶張伯回宅子,我就趕你回範陽!」
啊!「嘻嘻!是,展大爺!」她笑嘻嘻收劍跑向張伯,喜孜孜地扶著老人家往聚酒莊走。
一聲「大爺」又惹來展厲言一瞪。
誰準她叫他大爺的?
張伯老眼好奇地瞅了瞅扶著自個兒的小泵娘,又瞥瞥年輕主子。看透世事的眼,早有了定見。
呵,多有趣!
動心哪,他從小看到大的主子竟也動了心。
※※※
听展武四處開話匣子流傳城東大街發生的事,展謹行立刻前往書樓。
「大哥!」
人未進聲先到,跨過門檻張口欲說,被案牘後的人揚掌擋了下來。
「大哥?」
展厲言指著對面的牆。
順著指尖方向看去--「她怎麼睡在這?」
展厲言將事簡略說了一遍,目光移向地上人影時,眉頭忍不住打上死結。
「你就讓她睡在這?」一個姑娘家睡在地上成何體統?
「我叫她回房--」抿抿唇,不知苦惱明白地染上眉宇之間。「是她不要。」
喔?「舒服的床不睡,要睡地上?」
「她說--擔心有人夜襲,既然我要留在書樓,她就要待在這--」話到一半,展厲言打結的眉心又再纏上一結。「她說孔世伯交代她要緊緊跟著我。」真不知道孔世伯話是怎麼說的,竟然讓她跟到這地步。
「就算是睡在地上也無所謂?」這也太憨厚了吧!苞得這麼緊,就連睡覺都不放過?
他問的正是困擾了他一晚的疑惑。
有必要這麼忠心嗎?他不過是出銀兩請她充當護衛的人,為了銀子,有必要這麼苛待自己,連睡著都要守在他身邊?
「呵呵,大哥,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展厲言不明白他的意思。
「陰錯陽差聘到的護衛,原以為不過是個貪酒的姑娘,沒想到忠心得像條狗,就連睡都要隨侍在王子腳邊。」
「管管你自己的嘴。」狗?他拿狗來此喻她?「別惹火我。」
扁是說就讓大哥發火啦?不過是拿狗來作個比方而已嘛。「我以為這些日子來,大哥已經氣得夠多了。」他指著至今還不知情、現下呼呼大睡的罪魁禍首。
「所以再多你一筆也不算什麼?」沒來由的,听見自己的弟弟將她比喻成狗就足以令他動起肝火。「難得你到書樓,桌上這些就全交給你。」
「啊?」這桌上堆得跟他差不多高的帳本要交給他?
來不及逃,展厲言早先一步起身抓住他,將他按坐暖炕上。「今晚若做不完,明日繼續。」
「大哥!」
「算盤太久沒踫也會生疏,就當練練算盤。」他說,走向對面牆角。
「要練算盤,這也未免太多--」展謹行苦著臉,早知道就別因為听見大哥受傷擔心地跑來書樓,簡直是自找死路。
唔唔……蜷在地上的小蝦突然動了動,發出低低夢囈。
奇怪?怎麼聞到帶著桃花味的酒香?
「大哥?」展謹行突然叫了聲,又抬手揉眼,怎也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但這的確不是在作夢。
他看見原本縮在牆角睡得香甜的成瓊玖此刻的的確確抽著小鼻子像嗅什麼似的邊問邊緩慢地往大哥所站的地方半滾半拖地挪移,像只--
羽化成蝶前的毛毛蟲在泥地上爬行!
她到底是真睡了,還是假寐?
展厲言自己也不相信會有這等事發生。
原以為她並未入睡,卻不見緊閉的眼有任何睜開的跡象,彷佛她真的是直覺嗅出附近有人才移動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