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舍她的苦苦哀求,他不該心軟,但還是心軟了;或許閻河真的能救她一命,他只好賭上一賭。「我帶你去。你答應我,你一定要撐下去。」
「嗯,我一定會撐下去,至少把該說的話都說完。」她笑了,用虛軟的手背抹去眼睫上的淚珠。
杜濤先讓大嬸來為她穿上保暖的冬衣,接著再月兌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將她密密實實包裹住。
他是騎馬來的,一時之間,他也無法弄到一輛馬車,因此他只好將她打橫抱在懷里,單手飛身跨上馬鞍,將她緊緊護在胸前。
「小林,凡事不要強求,一切自有天定。」杜濤揮動韁繩,不急不躁,並沒有讓馬兒狂奔,就怕馬兒的震動讓已經只剩下微弱氣息的她,會一命歸陰。
「嗯。」她枕在杜濤胸口,雙手懷抱住杜濤腰際,眼前的風景往後倒退,她無力的只能閉上雙眼。
杜濤是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就跟學長一樣的溫文和善,之前她一直幻想,若可以和這個俊帥的古代醫生談一場跨時空戀情,就算只是短暫,也必定是永恆的記憶。
此刻,她懷抱著杜濤,卻是一點遐思都沒有,她滿腦子只有閻河,還有那一場真實的夢境——那個前世的楚天雲透過這個方式來告訴她,關于那些她來不及說出的秘密。
「杜濤,快一點。」
「不行,你負荷不了的。」
山路蜿蜒,林木蔽天。
她曾經想過麗谷之外是怎樣的風景,如今她卻已無心欣賞,一心只想要快點趕到閻河面前。
不知過了多久,森林越發幽暗,路已不是路,只是僅容一馬的羊腸小徑,且小徑還被荒草給半掩沒。
「還要多久?」她怕自己撐不下去,要不是杜濤將她摟得死緊,她早就無力乘坐在馬上。
「快了。小林,你一定要撐下去。」杜濤在她耳邊叮嚀,稍稍加快馬兒奔跑的速度。
胸口如同被大石壓住,得很用力、很用力才能吸進那微薄的空氣。
不知又過了多久,她的意志已經昏沉,直到那敲鑼打鼓的喜樂聲傳入耳中,才讓她從昏厥中驚醒。
眼前被暴雨摧殘的殘破景象依舊沭目驚心,房屋半傾、田園充斥泥濘、溪河上滿布大石及斷木,但這些都沒有眼前的大紅燈籠及那刺艷的雙紅喜字讓她來得震撅。
雙眼被刺痛著,她終于相信閻河要跟方婉菁成親的事實。
她胸口好痛!為何會這麼痛?是她的痛抑或是小林的?不該這麼痛的,她才和閻河相識不久,談不上刻骨銘心的愛,可是她真的痛到無法呼吸了!
懷中的嬌軀緩緩放開雙手,斜倒在杜濤懷中。
「小林!」杜濤驚呼。
第7章(1)
議事廳外,眾人忙進忙出。
雖然剛經歷過一場風災,但眾人臉上仍掛著笑意。這麗谷中除了殺戮就是搶奪,仇恨佔滿每個人心中,因而第一場喜事讓眾人格外慎重,也更加歡喜。
閻河仍是一身武夫的打扮,沒有新郎倌該有的大紅喜氣,更沒有春風滿面,臉上反而罩著寒霜。
「大哥,你這樣好像要去送葬。」閻晨冷冷地諷刺。
閻河不說話。自從點頭答應迎娶方婉菁之後,他就像尊木偶般任憑大家擺布。
「大哥,你總得要開心一點,這樣你叫婉菁情何以堪?」閻晨再勸。
「我就是這張臉,嫌難看就不要看。」閻河悶悶地低吼。
「大哥,不知道是你要成親還是峰弟要成親?」閻晨冷哼。
這幾天,忙著籌備婚事的都是展劍峰,閻河以重建家園為由,完全不過問細節,他甚至連方婉菁的面都沒見上。
「家園變成這樣,我哪有心思成親,是你們逼我的。」
如果沒有那場惡水,那是否就不會有這場婚禮,而她仍繼續待在這里?
展劍峰對閻晨使個眼色,要閻晨不要再多嘴,否則惹怒閻河,拜堂在即,新郎要是落跑,後果將難以收拾。
「大哥,吉時快到了,你也該回房換新衣了。」展劍峰催促道。
閻河很不想換,可這沒辦法由得了他,都這個節骨眼了。最後,他在展劍峰的推拉下進房換上一身大紅衣袍,接著再被推著走回議事廳。
由于兩人都沒有高堂父母,因此由風老高坐大位,等著讓這一對新人跪拜。
就在議事廳前,閻河听見馬匹的嘶鳴聲,他腳下躊躇,看著遠方的身影,極目遠眺。
展劍峰笑道︰「杜大夫趕回來喝喜酒了。」
閻河點頭,那確實是杜濤的馬,如同杜濤一般,是一匹溫馴好馬。
「奇怪了,杜大夫抱的是誰?他是不是又在森林里撿了什麼野狗野豬的回來養?」閻晨揶揄。
只見得杜濤身前隆起一大塊,大氅將人兒包得密實,直到杜濤那驚天動地的一喊。
「小林!」
听見杜濤的叫聲,閻河雙眼一亮,立刻施展輕功,不顧一身的大紅,飛奔向前。
閻河又驚又喜!她沒死!她還活著!只是嫉妒在眼中發狂,她竟以如此柔媚的姿勢攀附在杜濤身上。
閻晨和展劍峰也飛快向前,心里都在暗忖︰大事不妙!
杜濤旋身,抱著楚天雲飛身下馬,看著迎面趕來的閻河。「快!她快來不及了!」
閻河看著楚天雲死白的臉上英眉緊蹙、薄唇緊抿,還有眼角的淚珠,他一把從杜濤懷里搶抱過她,細細端看她的容顏。
「什麼來不及?她究竟怎麼了?」
「小林說……要趕來見大爺最後一面。」
看到杜濤從未有過的凝重表情,語氣卻還是那樣溫吞,閻河目光如炬,心急如焚。「什麼最後一面?杜濤,她到底怎麼了?」
一向好動好強的她,現在卻是一動也沒動;小臉枕在他胸口,卻任憑他如何喊叫都沒反應,他甚至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大爺,先送她進屋。」杜濤提醒著。
「楚天雲!楚天雲!」閻河喊著,腳下沒停,直往自己的房舍奔去,也就是今天大喜之日的新房。
杜濤也快步跟著閻河而去。
「大哥,吉時已到!」閻晨在閻河背後叫。
展劍峰拉了拉閻晨的衣袖。「二哥,靜觀其變。」
閻晨只能忍住,快步跟上前。
閻河將楚天雲抱回自己屋內,讓她平躺在床上,替她密密蓋好棉被。
大紅床被,方婉菁親手繡的鴛鴦枕,窗欞上、銅鏡上、門柱上全貼著大紅雙喜字。
杜濤替她把脈,感覺已微弱到幾乎探不到脈動。「大爺,小林恐怕活不過一個時辰了。」
閻河怔愣住!老天爺是在跟他開玩笑吧?他才看見她歸來,現在卻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不可能!你在跟我開玩笑,你是大夫,你一定有辦法的!」閻河急了,滿心的慌亂和無措。
「我只能續她的命,無法救她的命。」杜濤拿出隨身布袋,里頭擺滿各式長短銀針。「小林是被農家所救,她受了嚴重內傷,加上又染上風寒,由于沒在第一時間得到救治,病情拖延,現下我真的無能為力。」杜濤邊對她扎針邊對合河解釋。
閻河眼中充滿悔恨。明明她就近在尺尺,這些日子來,他為什麼沒有去找她?如果早一步找到她,那她一定還有活命的機會!他握緊雙拳,極力抑制脾氣。
听到楚天雲只剩一個時辰好活,站在房門旁的閻晨松了口氣,還是希望楚天雲早早斷氣,免得耽誤到吉時。
「大哥,既然楚天雲沒救了,那你就不要再費心,離午時只剩下半個時辰……」
「閻晨!」閻河狠瞪自己的弟弟。「她好歹救過你一命,也救了我一命,救了全麗谷的人,你何時變得這麼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