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去追趕小偷,只能讓她靠在他胸前,扶著她在地板坐下。
「小強?」她睜大眼,不相信眼中看到的事實。
看著鮮血不斷從她按住的掌心中流出來,原本的白T恤已染成艷紅,他忍不住大吼︰「你在搞什麼?不會先報警嗎?干什麼自己一個人來抓小偷!」
他快速月兌上的T恤,將T恤按壓在她胸前,想幫她止血,卻只是徒勞的讓血再染紅另一件白衣。
「我就是警察,還報什麼警?」話說得氣虛無力,痛覺慢慢從心窩處擴散到上下四肢。
時間就差那麼短短幾秒,此時全社區都動了起來,家家戶戶燈光大亮,大半男人都拿著球棒跑了出來,大家竊竊私語的圍在藍慧文身邊,見到連最英勇的藍慧文都受了傷,也沒有人敢貿險去追小偷。
「你就愛逞強,難道警察抓小偷就不用報警嗎?」
白父看到受傷的藍慧文,眉心皺起,憂心地說︰「小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慧文吵。我去通知慧文的媽媽,你好好看著她。」說完,白父立刻往回家的方向走。
警哨聲響起,其中一個警員高聲透過對講機急說著︰「有警察受傷了,快呼叫救護車,並且請警隊支援!」
吵鬧聲、喧嘩聲,沖擊著這個小小的幸福社區。已經有警察往小偷跑走的方向追趕而去,救護車也在五分鐘內飛奔而至,藍母也緊張的來到女兒身邊。
忍不住的,藍母哭了出聲。「叫你不要當警察你偏要當!萬一有個怎麼樣,你要媽媽怎麼活下去!」
「媽,我沒事的。」藍慧文強忍著痛,不願讓母親擔心。
藍母想起那一年接到丈夫受傷的惡耗時,那種震驚及無措;剛剛白父來通知她時,又再一次勾起她心碎的回憶,她簡直嚇到腿軟,幸好在白父的扶持下,才能快步趕過來。
稍後,白豐強協助醫護人員將藍慧文抱上擔架,再跟著藍母坐上救護車,一路將已經陷入昏迷的藍慧文送進急診室,然後又被立即轉送進開刀房。
這四年來,白豐強和她之間,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兩人有不能說的秘密,在有心的閃避下,就算不小心遇上,也會互把對方當空氣,就像是不相干的路人。
今晚,是這四年來,兩人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可是她卻因為要保護他,正在跟死神搏斗。
她可以當行政警察,也可以念監識科學,更可以念資訊管理,不然公共安全也行,偏偏要念刑事警察,沖鋒陷陣的跑在最前線。
她說,不當刑警就不算是警察,不拿槍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警察;她的正義感十足、對警察工作充滿熱情,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這個笨女人!白豐強氣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在心里痛罵著。
「豐強,慧文會不會像她爸爸一樣?」藍母急得眼淚一直掉。
「藍姨,你不要擔心,文子她身強體壯,不會有事的。」盡避心里害怕,白豐強卻只能如此安慰藍母。
「媽。」一向冷靜的藍慧真慌張到緊抓住母親的手。
看著小女兒的汪汪淚水,想起女兒從小就失去父親,藍母只能堅強的說︰「慧文不會有事的,我們來祈求你爸爸保佑,你爸爸一定會保佑你姊姊的。」
「媽,我真的好害怕。」藍慧真猛點頭,雙掌合十,嘴里喃喃念著。
警察被殺不是小事,因此,整間醫院都動了起來,連副院長都在半夜急趕到醫院,指揮調派醫療團隊,務必以最優良的醫療挽救年輕的性命。
警察局長親自坐鎮指揮,大批警力布下天羅地網圍捕殺警要犯,而警政署長、縣長也都派員到醫院關心。
白豐強滿心懊悔。當時他要是不離開她,她一定不會有事。她不是自比功夫高強的俠女嗎?怎麼會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他居然可以整整四年不正眼看藍慧文一眼,可以整整四年不跟她說一句話,他到底在鬧哪門子別扭?
那時他太年輕,年輕到不曉得該如何處理那樣的事,他怕事情鬧開來,怕被唐姿辰知道、怕被家人知道、怕後果難以收拾,怕東怕西,怕到最後,他縮起自己,無法面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
她一定要醒過來!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至少他該跟她說聲對不起。他要乞求她的原諒;但他現在卻是什麼都無法替她做,只能無助的將自己的臉埋在掌心里。
唐姿辰的離開,他只有痛恨和怨懟;但此時此刻,他第一次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萬分痛心。
***
醫生說,藍慧文福大命大,水果刀只差一公分就刺進心髒,要是刺進心髒,就算是神仙也難救。
但是,那一刀也極深,造成失血過多,讓藍慧文足足在加護病房待了三天,還兩度發出病危通知,直到她的情況穩定,才轉入普通病房。
「文子,你哪里不舒服?」白豐強站在病床邊,彎低腰身,看著床上的女人。蒼白的臉上是皺緊的眉頭,平時嘮叨的小嘴,此時發出了痛苦的申吟聲。
這幾天,他的心情像是在洗三溫暖,他這才知道,那四年假裝不認識她的行為是多麼愚蠢和幼稚。
藍慧文的眼楮眨了好幾次,才緩慢睜開;因為麻醉藥劑的關系,她的意識並沒有完全回籠,但她一眼就認出這個從小到大的死對頭。
「小強?」
「太好了!」他彎著腰,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在我的房間干什麼?」話問得有氣無力,顯然神魂尚未歸位。
「我好開心。」他眼眶紅了,有著想哭的沖動。
「你在開心什麼?」她不懂。
他搖了搖頭,鼻腔里有著熱燙燙的淚液,讓他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你干什麼又哭又笑的?」
他還是搖頭。
見他還是不說話,她才感覺到他那俯身靠近的俊臉。「你干什麼靠我這麼近?」
他深吸了一口氣,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唇角揚起笑意。「能听見你的聲音,我真的很開心。」
她狐疑的看著他。「神經病,你干什麼這麼莫名其妙?」
他又搖頭,不在乎被她罵。「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動了動身體,想要爬起來,才感覺到身體傳來的痛楚。
「你不要亂動。」他急忙阻止她的躁動。
她的眼珠子轉了幾圈,才感覺到四周的陌生。「這不是我的房間,這里是哪里?」
「你抓小偷,受傷了,你不記得了嗎?」他急問。
正值寒假,反正他這個大學生不用上課,所以,他二十四小時不分日夜守在醫院的家屬室,就怕她跟藍叔叔一樣。
藍母也在加護病房外待了三天,直到她轉入普通病房,才在白父的勸說下回家盥洗和休息。
她又躺回床上,回想起抓小偷的片段,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受傷的?「所以,我真的栽在一個小偷手上?」
「是那個小偷太陰險,趁你沒防備時下手的,否則憑你這個神力女超人,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小偷。」他盡量以輕松的語調說明那一日的驚險。
「我居然栽在一個小偷的手上?」她無法相信,那對她而言是莫大的恥辱。
「那是你太大意了。」
「我哪里受傷了?」她動了動,想起身,卻有些力不從心。
「你別這樣,小心傷口。你就不能安分點嗎?」他是又急又氣。
「我要坐起來。」她生氣了。「我要看看我到底哪里受傷,我是不是缺條腿還是少條胳臂?」
他瞪了她一眼,有種莫可奈何。「別這樣詛咒自己,你沒有少腿,也沒有缺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