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課長,你……」柯素芬臉上淨是吃驚的表情。
想閃也來不及了,俞宇心乾脆大大方方的微揚唇角。「我來找紀總,听見你的聲音,就乾脆站在這等。」
柯素芬蒼白的臉色,彷佛見到鬼一樣。「你……你都听見了嗎?」
看著柯素芬的驚慌失措,俞宇心心里有著快感;同時間,她也看著從辦公室走出來的紀博濤。
「我什麼都沒听見。」為了讓合並案順利進行,俞宇心才不會笨到撕破臉。
柯素芬臉上有著懷疑的不相信。
紀博濤開口說︰「素芬,你先回去。」
「嗯。」柯素芬點頭,匆忙地轉身離開。
紀博濤那對濃眉像是高聳的丘陵,嘴角微揚,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俞課長,找我嗎?」
「紀總,你貴人多忘事。」俞宇心知道紀博濤是在幫柯素芬找台階下,也就適時的轉移話題。
紀博濤看了一眼四周,有些同仁已經從屏風下探出頭來。「進來談吧。」
俞宇心跟著他走進他那不算大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別說是氣派了,連基本的裝潢也沒有,只有一整面的書櫃,加上一張超大辦公桌;桌上除了手提電腦,還零散著一桌的資料。
他沒有坐下,反而依靠在辦公桌邊。
「你想到要讓我捐錢的方法了?」
他的口氣,對她跟對柯素芬是一百八十度的不同;那樣的揶揄,讓剛剛她對他存有的一絲好感,立刻蕩然無存。
她將手中的卷宗遞到了他面前。「你看看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捐錢的。」
他狐疑地接過她手中的卷宗,打開卷宗,卷宗里夾著一張紙,紙上的文字刺進他眼底、壓上他胸口。
「離婚協議書?」他喃喃地念著。
她點頭,縴指比了比上頭的文字。「是的,我相信你對我們雙方議定的條款應該不陌生。」
他看著那飄浮在空中的文字,時間已經過去八年了,但往事卻仍歷歷在目;紙張不但沒有泛黃,還保持得很乾淨,那上頭的親筆簽名就像是昨天的事。
他的胸口宛如填滿了棉花,呼吸頓時窘迫。好一會兒,他才勉強從嘴中擠出話來。「什麼意思?」
她看到他沉下的表情,有股莫名的愉悅。「上面的第一條,載明著男方必需按月付女方兩萬元的贍養費。」
若不是情況已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加上昨晚因為一時情緒失控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她是不願拿陳年舊帳來跟他算的。
他眉一皺,手里的紙張仿佛千斤重。「我從沒注意看過上面的條文。」這是實話。
他猶記得自己手上的離婚證書,只有一天的壽命;一走出戶政事務所,他就當著她的面把手里的離婚協議書給撕得粉碎。
「沒看清楚上面的條文,你就簽名?」她的語氣很沖,那是股莫名的情緒,或許是氣他沒弄清楚狀況就胡亂簽名。
「我……」他詞窮了,到底是為什麼會簽下離婚協議書,他現在已經想不起當年的情緒了。
「你該不是故意不付贍養費,所以就藉故沒注意上面的條文吧?」她知道他不是那種人,可偏偏講話的語氣就是很諷刺。
「那經過了這麼多年,你為什麼沒來找我要錢?」他也以牙還牙。
「你以為我是乞丐?協議書上雖然這麼寫,但你不想付或者忘了要付,我也不會去哀求你的。」
「我真的沒想過,才兩個月的婚姻,我得按月付兩萬塊的贍養費。」他挑眉,從離婚協議書中理出了頭緒。
「那你現在是不是該把協議書的條文看清楚?否則哪天要是被我賣了,你又說你沒看清楚。」
「你說話何必這麼夾槍帶棍的?」
「有嗎?」她哼了哼。「是你先是非不分、私仇公報。」
「我是非不分、私仇公報?」他鏡片下的雙眼,幾乎要突爆了。
「那現在麻煩你把離婚協議書看清楚。」
他瞥看了她一眼,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條文。
制式化的條款,除了她剛剛點明的第一條,接著的第二條,讓他心頭如地震來襲。
他緩緩念出︰「雙方在婚姻持續中,所生的兒子或女兒,歸由女方所監護養育。」他瞪大眼看著她。「這是什麼意思?」
「就你看到的那個意思,我想這並不是什麼艱澀難懂的法律條文。」她皮皮一笑。
「我是說,你為什麼會加注這個條文?」
「沒為什麼,這只是制式的條款,在網路上搜尋就會跑出一堆,我只是照著寫,以防萬一嘛。」
萬一?他從沒想過這個萬一。
「那……」他面帶疑慮及驚慌。
她立刻讀懂他的表情。「你放心,沒有那個萬一。要是有,你要付的就不只是一個月兩萬元,你可就要付我三百萬的生育補助了。」
他繼續往下看。條文之三寫明,男方同意給予女方生產時,生產醫療育兒補助費,新台幣三百萬元整。
他搖頭,心想當時他一定是腦門沖血,否則又怎麼會糊里糊涂的簽下這種對他完全沒好處的條款?
她繼續說︰「我是考量你的家世背景,當然訂的金額也不能太低嘛,否則就讓你沒面子了。」
是嗎?在那短短的三秒鐘之內,他如被閃電擊中,存有那麼一絲希望,希望他跟她之間有個孩子。
但深入想想,若真有個孩子,無論男孩女孩,他在不知情的情形下,錯失了八年的親情,他是不是會恨她一輩子?
他看著她那張圓圓清麗的小臉,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此刻有著超乎他能承受的疼痛。當年他究竟為何愛她愛得這麼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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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該怎麼辦呢?」
沈風站在大片玻璃窗前,迎著落日,遠眺著不遠處的基隆河,河上映著霞光,是冬日里難得一見的暖色。
「我沒辦法,這件事我完全使不上力。」紀博濤站在沈風的身邊,語氣充滿著無奈。
「你沒辦法,那誰有辦法?就任薛育淳和俞宇心在那操控整個人事案?你知不知道公司里的員工個個人心惶惶,大家都覺得沒有未來,不知道努力工作究竟有何意義,會不會明天就被通知不用來上班了。」沈風厲聲質問。
中民位於汐止,在這棟大樓內,擁有七到九樓的廠房,而十樓就作為辦公場所。
沈風是制造部的經理,俞宇心和薛育淳第一個要動的就是他的員工,因為生產線預計在農歷過年前全面停工,農歷年後將生產線西移大陸。
「沈風,目前我能做的,只能盡力安撫員工,讓員工都能拿到優厚的退休金及資遣費。」紀博濤看著老同學,一臉無奈。
沈風和紀博濤是高中同學,兩年前紀博濤承受父命,接下了中民的擔子,並且找來念電子工程的沈風一起努力奮斗。但計畫跟不上變化,誰能料想得到中民會有這樣的命運。
「據我側面的了解,薛育淳打算比照勞基法,不會有優於法令的資遣費及退休金。」沈風將遠眺的視線拉了回來。
「我會極力去爭取。一些老員工將自己的青春歲月都奉獻在這里,我不能辜負他們。」紀博濤用手指頂了頂鼻上的眼鏡,一旦他開始煩躁,就會有這樣的舉動出現。
「重點在俞宇心身上吧,我看得出來薛育淳很重視她的意見,只要她肯在薛育淳面前說幾句好話,我相信比你去爭個頭破血流要好太多了。」沈風點出事實。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薛育淳雖貴為總經理,但只要有關員工的事情,他都相當尊重俞宇心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