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這麼窮?」
「你為什麼這麼有錢?」問這麼白痴問題!
「我是因為祖先有庇蔭。」她的反應很快,跟她唇槍舌劍,是他緊張生活里重要的調劑來源,他不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有種親切的愉悅。
他一向對女人溫柔體貼,所以他的女人緣很好,桃花也很旺盛,從來不知道和女人斗嘴,心情可以這麼好。也許他對其他女人都是在維持表面上的關系,但對這個小女人,就是真正的自己了。
「我是因為遇不到好爸爸,所以我要自給自足,還要負責我家那朵菊花的學費。」
「菊花?」
「是呀,我妹妹,葛愛菊,她還在念高三,你忘了嗎?」
「我差點忘了你家有梅蘭竹菊。那梅跟蘭在做什麼?」秦天想想,好像不該這麼問。「你不想說沒關系,我沒有要探究你的隱私。」
她本來就沒打算要說。「你女朋友呢?還在生氣嗎?」
「正在安撫中。」他一語帶過。
車內突然有著不尋常的安靜。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單獨坐車,怎麼會有全身好像有上百只毛毛蟲在騷動的感覺?
車子已經過了新竹,時間所剩無幾,她不找話題開口是不行的。
「喂,吸血鬼。」她喊了他。
「無聊的話,你可以睡一下。」他專注眼前的車道。
「不會無聊,外頭風景很不錯。」
「外頭黑漆漆一片,沒想到你視力這麼好。」高速公路上哪有什麼風景可言。
「你管我!我不會看路燈嗎?」她還在硬勘。
「你想說什麼?」他瞄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好像很少回台中那間公寓?」她試探性的問。
「我有去台中分公司時,才會回去那里休息,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在台北。」
「那你房子空著不是很可惜嗎?」
他一眼就看穿她諂媚的意圖。「不會呀,養蚊子也不錯。」
懊怎麼開這個口?平常兩人算是勞雇關系,互動上也不大好,簡直可以用惡劣來形容。可是他應該算是好人吧,不然怎麼可能付她這麼高的薪水?天底下大概再也找不到報酬率這麼好的鐘點女佣了。
「我住的那里,最近出現了大學之狼。」
「你不是說大學之狼看不上你嗎?」
她有些氣虛。「算了。」她實在說不出口。
「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有啦,等下到了台北之後,你送我到台北車站就可以,我明天早上會自己去你家報到。」她轉了話題來搪塞。
「你對台北很熟?」他狀似無心的問。
「不熟,一點都不熟!」她連忙否認。
她否認得太快,他怎麼覺得事情有些怪異?「那你怎會知道我家怎麼走?」
「以我的聰明才智,你只要跟我說一遍我就找得到。」
結果兩個小時的車程中,她還是說不出要去借住他家的話。
車子快到台北時,他才又打破兩人之間長達半小時的沉默。
「你要去哪里住?我送你過去。」
她考慮了三秒。「永和,你送我到捷運站就行了。」
「那明天我再來接你。」
她睜大眼看著他,有老板對女佣這麼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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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姊,你怎麼有空回來!?」葛愛菊驚呼。
「想你呀!」葛愛竹給葛愛菊一個熱情的大擁抱。
「你不是嫌車錢貴嗎?」葛愛菊抱著個頭比她嬌小的三姊,心里卻是滿滿的溫暖。
「這次是搭便車。」葛愛竹不敢讓家里的人知道她在清潔公司做事,現在更不能告訴她們她在當女佣,否則她會被一群女人疲勞轟炸到體無完膚。
「三姊,你吃過了沒?」
「吃過了。」跟秦天在一起,她當然會想辦法騙吃騙喝的。「家里怎麼都沒人?」
梆愛竹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三十年的老公寓,破敗得可以。
少得可憐的家具、斑駁的天花板、油漆月兌落的牆壁、東掉一塊西掉一塊的地磚,再加上形單影只的小妹,她突然覺得很悲愴。
「大姊去上大夜班,她說這樣錢比較多︰二姊還在公司加班,她說有加班費可以賺,就算沒事也要裝有事;媽媽感冒了,在房間里休息。」葛愛菊清湯掛面的直發,比葛愛竹還要秀麗三分。
「怎麼又感冒了?我去看看。」
「三姊,你小聲點,媽才剛剛去睡。」葛愛菊在葛愛竹耳邊交代。
梆愛竹輕輕推開房門,她不敢走近,媽媽一向很淺眠,她就這麼站在門邊看著。
這陣子媽媽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本來還算健壯的身體,只因為一場小靶冒就從此一病不起,身體的痛還好,心里的痛才是讓媽媽徹底倒下去的原因。
她又把房門輕輕關上,和小妹走到客廳里。
「你最近功課還好吧?明年就要考大學了。」葛愛竹關心地問。
「沒問題啦,我希望能去做你的學妹,然後接收你那些打工的工作,這樣我就不用辛辛苦苦的找打工的機會。」
「那你得先考上再說。」她怎麼舍得讓妹妹去做那種粗重的活。「最近家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三姊,那些被爸爸倒了會錢的人,委托了一家討債公司來討債,他們說如果爸爸再不出面還錢,不但要讓我們上新聞,還要到家里來抬棺撒冥紙,不讓我們過好日子。」
梆愛菊是家中的麼女,從小就受到家人萬般的寵愛,反正天塌下來還有爸媽和三個姊姊可以擋住,造就她溫和又有些怯懦的個性。
「卷走會錢的是爸爸,又不是我們,他們憑什麼來找我們算帳!?我們也是受害者,有本事的話他們可以去把爸爸找出來呀!」葛愛竹幾乎咆哮著。
「三姊,你小聲點,媽在睡覺,難怪大姊和二姊都說不能告訴你。」
梆愛竹還是覺得憤憤不平,不過她還是控制住脾氣,壓低了音量︰「什麼叫不能告訴我!?就是要告訴我,我才能去爭取我們該有的人權,憑什麼讓討債公司的人來打擾我們安靜的生活!」
「三姊,你千萬不能沖動,再怎麼說也是爸爸不好,那些被爸爸倒了會錢的人,也很可憐。」
「我知道,那些人很可憐,難道我們就不可憐嗎?他們有辦法就去把罪魁禍首抓出來,我一定謝天謝地謝神明。別欺負我們這幾個弱女人嘛。」
梆父在左右鄰居間起了三個會,跟他會的全是認識十幾年的好朋友,葛父冒用會腳的名義,連續標下兩百多萬的會款後,就不見人影。
兩百多萬在有些人眼中或許是小錢,但在她們眼中,卻是遙不可及的大錢,一開始她們都不知道,以爸爸這種做木工的善良老百姓,為什麼會倒人家的會錢?
她們透過各種關系找尋爸爸的下落,怕爸爸是被黑道綁架才會鋌而走險,也怕爸爸是跟地下錢莊借錢,更怕爸爸會因此而死于非命。
結果打听下來,從爸爸的結拜兄弟、朋友、同事的嘴里才得知,爸爸是因為外面有女人,他把全部的錢都帶去給外頭那個女人。
事實很諷刺,這種搞外遇的事,家人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
爸爸去享受神仙生活,而她們卻得背負爸爸所留下的債務,天理何在?她們的公道,誰要給她們?
「媽就是為這件事煩心,她的血壓一直上升。」
「討債公司有沒有留下什麼名片之類的?」葛愛竹問。
梆愛菊從電視機上面拿出一張名片交給葛愛竹。
梆愛竹念著︰「百勝帳款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業務代表彭仁辰。」
「三姊,你打算怎麼辦?」葛愛菊知道,一旦這件事告訴了三姊,三姊絕對會管到底;或許以三姊凶巴巴的個性,真的有辦法阻止討債公司那些激烈的討債手段,否則她真怕媽媽的心病會愈來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