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你都不知道,天天載進載出的,兩人看起來已經很要好了。
——楊先生,剛剛那個男生還帶著你女兒在前面的工地打架,要是誤傷了你女兒可就不好。
這樣的冷嘲熱諷,每句話都扎痛楊力和愛女兒的心。他愈听愈難受,因此積壓的怒火全都發泄在楊馥非身上。
楊馥非半覆眼簾,只是沉默。
為什麼不听她的解釋?她甚至沒機會說出關海救她的事。
什麼是好學生?什麼又是壞學生?當不了解一個人時,就可以以表面所看到的事妄下定論嗎?為什麼不听她把話好好說完?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其實就算她解釋了,爸爸還是不會相信的;就像每一次她和香香之間,無論誰是誰非,爸爸從來只听香香的話,錯的永遠是她。
她重重地關上門,逃進了自己的房間。不公平的待遇、不公平的人生,晦暗的十七歲,她想改變什麼,卻無法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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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馥非並沒有忘記跟關海的九點之約。
雖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爸爸的脾氣正刮起強烈台風,但無論如何她—定要見關海—面。
她願意不顧一切地賭上一賭,為的是關海還是自己,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她整個人貼在房門板上,听著外頭的動靜,直到爸爸走進浴室洗澡,香香也回到房間看書,她才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
所有的動作都是輕手輕腳,她連呼吸都不敢隨意,就怕會讓香香發現。
直到走出家門、跑出公寓,她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白正書局是藍沙家開的,在這個以連鎖書店為市場導向的環境下,白正書局的存在是一種堅持,更是一種對時代的不認輸。
楊馥非比預定的時間早到十分鐘,卻發現關海早在書局里了。
「你怎麼了?」關海注意到她血紅的眼楮。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已經能大大方方地對上她明亮的大眼。
「我還沒吃晚餐。」楊馥非回避關海的問題。書店里人來人往,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我去跟藍沙說一聲。」關海走到書店後頭的倉庫,才一下,關海又定出倉庫,身邊跟著優雅的藍沙。
「嗨!」藍沙簡單地打著招呼。
「藍沙,要一起去吃東西嗎?」楊馥非問。
「恐怕不行,今晚我老爸和我老媽都在,我得表現好一點。」藍沙雖然身在三年八班里,不過那是義氣相挺下的結果。坐擁書城,讓他從小就很愛看書,成績一向是屬一屬二的頂尖。
「關海,那你打電話給秦天,看他要不要吃消夜。」她不能再和關海單獨在一起,人言可畏,她不想再害他受到不明的冤屈。
必海沒問為什麼,借了書店里的電話,一分鐘後他向楊馥非回報︰
「他說去吃臭豆腐。」
「藍沙,你真的不來嗎?」這應該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他們三人一起吃東西,她不想錯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你們都要去,我沒有理由落單吧,等我一下。」藍沙跑上二樓,說了個肚子餓的借口,報備完畢後,一行三人來到廟口前的小吃攤。
三人到時,秦天已經等在那里了。
賣臭豆腐的歐巴桑只是對著這群少年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動作俐落地炸著臭豆腐,外加送上腸子豬血湯。
「楊馥非,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吃?跟家里吵架了嗎?」秦天關心的比了比她微腫的眼楮。
「今天的重點不是我,是關海。」她把下午放學後的事說了一遍。「你們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找關海麻煩嗎?」
必海、藍沙、秦天三人對看了一眼,關海決定自己告訴她。
「那兩個混混應該是附近一個角頭的小弟,他們三番兩次來這個廟口收取保護費,我不願意給,一言不合,他們就先動手。」
「收保護費?那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吃的臭豆腐和豬血湯是關海外婆請的。」藍沙笑著解釋。
「啊!」楊馥非看著歐巴桑肥肥短短的背影,從沒想過,常常光顧的這家小吃攤,竟是關海外婆的。
「噓,小聲點,讓外婆听到我們的談話就不好了。」藍沙連忙制止楊馥非的大驚小敝。
他們坐在離攤位最遠的角落,希望不要妨礙到外婆的生意。楊馥非畢竟還是個小女生,沒當面幫她和外婆做介紹是怕她會尷尬。
吃著簡單的臭豆腐和豬血湯,楊馥非終于知道,他們三人會結為好友,這還得感謝他們國一的班導師。
新生點名時,班導師意外發現他們名字的相似處,關海、藍沙、秦天,有海有沙有天,而且還都是單字命名,這麼一幅大自然的美景,讓導師連連稱奇外,還要他們三人珍惜得來不易的緣分。
就這樣,三個孤單單的獨子,在沒有兄弟手足下,更讓友誼急速加溫,從此成為相交莫逆的好朋友。
在藍沙、秦天和楊馥非聊天的同時,關海不時的去幫忙收舍碗筷,擦拭桌面。
「他常常遲到早退,是不是要幫他外婆做生意呀?」楊馥非看著關海俐落的身手,那絕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訓練出來的。
「關海每天一大早得去果菜市場買菜,外婆年紀大了,很多東西都提不動,得靠關海幫忙。」秦天其實不餓,反正爸爸不曉得又出差到哪一國去考察了,媽媽早早就上床睡美容覺,他閑著也是閑著。況且,有楊馥非在,說什麼他也要來湊一腳。
這個小小的攤子,除了賣臭豆腐和豬血湯,還有肉圓、肉羹湯、魚丸湯、炒面、炒米粉等各式各樣的小吃。
「他那張瞼都不笑,好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似的,他這樣難道不會把客人都給嚇跑嗎?」楊馥非開玩笑地問。
這話引起藍沙和秦天的狂笑,關海回過頭來,看著他們三人笑成一團,尤其楊馥非青春動人的笑顏,讓他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藍沙止住笑聲。「這還好。他本來就很少在顧攤子,只在擺攤和收攤時,才會過來幫忙整理和清洗,所以那張壞人臉,應該沒什麼機會嚇到人。」
「難怪我以前從沒見過他。」這幾年,她也來光顧過很多次,如果有跟這樣一張撲克臉照過面,她多少會有記憶的。
話題圍繞在他們三人如何成為聲名遠播的壞學生,尤其以關海為甚。
藍沙在外表上最吃香,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而秦天也不差,只是總愛用眼尾看人,顯得有些邪魅而不正經,但可也是相貌堂堂;最無奈的就是關海。明明是三人中心地最軟的一個,深邃的五官也稱得上是酷哥,只是臉相最吃虧,怎麼看都是他在帶頭做壞事。
「我們從來不會主動惹是生非,有時候打架是為了要保護自己,總不能讓我們白白的挨打吧。」秦天看著楊馥非,微眯的眼角對她有著淡淡的傾慕。
「當壞學生也沒什麼不好,既沒有升學壓力,同學老師也都不敢來招惹你,這樣的日子,過得也很輕松,只要隨便考個第一,就會被當神一樣的崇拜。」藍沙也看著楊馥非,對于這個勇敢的女生,他對她的好感是與日俱增的。
必海在忙了一圈、重回聊天陣容時,時間已經逼近十點,而外婆的攤子也準備要收攤了。
「其實,我從來沒有當你們是壞學生。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這麼相信你們,也許你們真的是不愛念書也不遵守校規,甚至打架鬧事,但是你們都對我很好。在我眼里,你們是除了美美以外,跟我最親近的同學了。」這三個有著注記的壞學生,她是不能再和他們在一起了。可是她說不出口,要她怎麼告訴他們,大人眼中認定的事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