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銷售屬于服務業的一種,服務業就是以服務「人」為最高原則。在營業處里,每個員工都需要輪流值班,就算不留在營業處里值班,也得出門去拜訪客戶。通常沒有所謂的正常休假,更沒有規定的上下班時間,往往客戶的一通電話,服務就要到。
「真的很難得,我們好象已經很久沒有一起下班了。等明天新經理上任後,我們恐怕要開始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好吧!今天就去大吃大喝,慶祝苦難的開始。」邱隻幽了自己一默,童言真點頭如搗蒜的連忙附和。
兩個女人苦中作樂,都為了同一個男人;一個為自己不小心說溜嘴的事耿耿于懷,一個認真的在思考未來的去留問題。
童言真開始傷腦筋,以後得天天和他朝夕相處,她該如何去面對曾經讓她朝思暮想的他?
昏暗的燈光︰流瀉在空間里的是慵懶的藍調。
小酒吧里,或一人或三兩人,各自圍成自己的世界。
迷蒙的氣氛,有些不真實感。燈影的晃動下,韓定以啜飲一口瑪格麗特,臉上剛毅的線條隨著音樂和酒氣緩緩柔和起來。
「查清楚了嗎?」單眼皮的大眼輕合著,韓定以享受著短暫的輕松。
「查清楚了,可是……還是不清不楚。」侯禹呈用食指輕敲著果汁杯的邊緣。他患有酒精過敏癥,來到屬于酒的王國,卻只能看不能喝。
「什麼意思?」他狀似隨意的問,他篤定的知道侯禹呈一定會給他滿意的答案,誰讓他們不但是一起長大的哥兒們,還是三等親之內的表兄弟。
童言真的話徹徹底底掀起了候禹呈和韓定以的好奇心,不用韓定以交代,回到公司的侯禹呈立刻著手調查。
「人事命令要到明天才會正式發布,你上任的事從頭至尾也只有四個人知道。你、我、我底下的人事專員丁琪,還有老總。」
韓定以嗤笑一聲,「我好象是外星人,見不得光。」
「你這個職位又不是什麼大官,引起不了別人的興趣,自然而然也就沒有宣傳的必要,反正明天人事命令一公布,認識你的人自然就會知道,不認識你的人還是不知道,所以沒有必要事先引起不必要的風波。」侯禹呈溫文的外表下是顆老謀深算的心,否則他要面對這麼多的人情壓力,沒有三兩三的功夫,可能早就被三振出建隆的大門。
韓定以張開眼楮,將視線定在侯禹呈的臉上。「結果呢?那個童言真為什麼會知道我的來歷?」
看似韓定以霸道,其實從小到大相處下來,最後都是韓定以照著侯禹呈的意見在走。
「以刪去法來說,我和老總最沒有嫌疑。丁琪我昨天問過她,她和童言真根本沒有交集。重點是她跟在我身邊很多年了,我相信她所說的話。剩下你……」侯禹呈意有所指的反問。
「我?哈哈哈……」韓定以再啜飲一口酒,不知是身心的放松,還是侯禹呈的說法很有趣?他竟然大聲的笑了。
「別把我的話當笑話。你不覺得當你把廖恩誠他們罵得一抖一抖時,只有她始終掛著微笑,態度還從容不迫?」
「我不認識她!」韓定以說得斬釘截鐵,腦子里開始回想著童言真的長相。他對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別答得太快,搞不好是你以前留下的風流債。」
「我不風流,你知道的。」
「你也沒本錢風流。酒別喝了,快點回家陪老婆去。」
回家?那還是一個家嗎?沒有溫度和笑容的地方,說是冰庫還比較恰當一些。韓定以在心里吁了一口氣,才說︰
「別轉開話題。那你認為童言真為什麼會這麼清楚我?」
「你問我我問誰?你還是去問她本人吧。」
「我不喜歡把私事帶進工作場合。」若他要問,早在下午時就親自問她了。
「那此題無解。你還是早點回去,免得害我被曉歡罵,說我老是帶壞你。」
「還早,我想再多坐一下。」
「十點了,還早?!不是我說你,就算再好的感情,一旦聚少離多,感情還是很容易生變的,你要多陪陪曉歡。」
已經變了!早就不是原來的當初。現在剩下的只是恩義和責任。她從沒有愛過他,她愛的只是她自己,就算他天天夜不歸營,她也不會在乎吧。
「我不用你來說教,我和曉歡有我們自己的相處之道。」
「定以,別什麼事都悶在心里不說出來,男人太愛面子可是會害死自己,還是要試著找到發泄情緒的窗口,否則長期壓抑在心里,會得憂郁癥的。」
韓定以雙手環胸,睞著凌厲的眼神,「你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侯禹呈反唇相譏。
韓定以從不提私事,連在侯禹呈面前也是一副偽裝的漠然。雖然他不說,侯禹呈難道不會明白?和他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侯禹呈比誰都知道他的情緒。
「你愈來愈嗦了,不但像個老頭子,更像個女人。」韓定以一口干盡杯里的瑪格麗特。
學材料工程的韓定以沒有投入奈米材料、集成電路、電子量學的研究世界,反而選擇了需要彎身哈腰、陪盡笑臉的業務工作。
想當初侯禹呈和高總經理知道韓定以想去賣車子時,還訝異的大力反對。
建隆集團有屬于高科技的研發產業,正可借重韓定以在這方面的專業長才,而韓定以卻堅持要接任營業處經理一職,甚至曾要脅的說,不讓他去賣車,他就不進建隆一步。
韓定以葫蘆里賣什麼藥沒人知道,他的一意孤行卻換來翁曉歡徹底的不諒解。高傲的翁曉歡怎麼忍受得了自己的丈夫是個汽車銷售員?這更為日後的相處投下一枚超級炸彈及增添無數個爭吵的理由。
第二章
雨停了,冬陽從厚厚的雲層里探出頭來;雖然有了陽光,還是趕不走連日陰雨所堆積的霉氣。
周遭冷冽的空氣讓怕冷的童言真是全副武裝的應付寒流。她頭戴毛線帽、身穿厚重的外套、脖子圍著圍巾、短短的十指包裹在手套里,她簡直就縮成一顆圓滾滾的球。
十點上班,她向來提早半個小時到公司,一方面可以悠閑的吃早餐,另方面順便整理營業處的環境。
「咦?」她看著已經被拉起的鐵門。這麼早會是誰?自從她來上班後,除非有特殊狀況,否則從沒有人比她更早到公司過。
她左顧右盼的走進大廳。破天荒的一遭,該不會是小偷在大白天光顧吧?!再往里走進,來到隔著屏風處的辦公區,她將自己的隨身皮包放在座位上,再擱下早餐,還來不及月兌下大衣式的外套,她身後的經理室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
她一回頭,正巧對上韓定以深沉的眼。
她愣了一下,還無法習慣他出現在她的生活里。
她揚起甜甜的笑臉,「經理早!」同時她彎腰打算來個九十度的鞠躬,無奈她一身的重裝備,這麼一彎腰,馬上重心不穩的往前傾,腳步跟著踉蹌一下,韓定以坐視她的狼狽,沒有伸出友誼之手,幸好她嬌瘦的身軀很有平衡感的沒讓她出糗。
看她凍紅了雙頰,穿得一身像雪地來的。有這麼冷嗎?瞥見她桌上那袋早餐,他擺起嚴厲的臉孔。
「營業場所不能吃東西,妳是明知故犯嗎?」他冷聲質問。
她邊月兌下大外套,邊對他的質問解釋︰「經理,我不是明知故犯,我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我會在上班前就把早餐吃完的。」月兌完外套,她再拿下帽子和圍巾,這下她整個人俐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