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鏡中看著她的盈盈秋眸,昨天還拒絕讓他喂藥,今天的她怎麼有些不一樣了?
看著他眼底的疑惑,她調皮地拿高梳子,「人家手酸了。」
「哦!」他從呆楞中回魂,接過梳子,看著她那烏黑的青絲,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她的眼神透過銅鏡漾滿了笑,「你就當作在梳自己的頭發。」
那對深湖似的酒窩,如今在他眼前泛起一朵朵的漣漪。
他恍惚了,從沒為姑娘家梳過發,也從沒有姑娘家敢喚他梳發,他沉穩的表情沒變,只是多了分無措。
他左手捧起她的發尾,右手輕輕地將木梳置于她的發頂,在她的眼神鼓勵下,木梳輕柔地梳下,這瞬間不是只有他的手在發顫,連他的心都悸動不已。
「你就當在使劍嘛!」看他僵硬著手,她好笑地嘲弄著他。
「這把梳子可比刀劍還重上千百倍。」多梳幾下後,他不再這麼緊張,手也順了些,一一將她打了結的發梢給撥了開來。
這樣的親密代表什麼?她已經原諒他了嗎?還是她把他和御風的談話給听了進去?那她現在心里又在想什麼?他怎麼總是無法猜透她的心思?
她安靜地享受著他為她梳發之樂,直到長發又恢復以往的柔順飄逸,她才淺笑,說︰「好了啦,再梳下去,我頭皮都要流血了。」
他拿著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對于她的揶揄他不知該如何回應,這樣的柔美觸感他還沒享受到,怎麼就結束了?不舍下,他還是將手里的木梳放回了桌上。
她為自己的長發簡單地綁起辮子後,才轉過身面對他。
他依舊站在她身前,動都沒動。
她看著他的腰際,語出驚人地說︰「我不是那個偷遍長安城的神偷。」
他沒有驚訝,以她的身手,絕對當不上來無影去無蹤的神偷。
「你想告訴我實情了嗎?」他在她前方的椅子上坐下。
她停頓了一下,在衡量如何啟口後,說︰「長安城里的神偷,是我的師兄。」事情的原委是該讓他清楚,她不該再任性妄為,再隱瞞下去,她不知怎麼面對他付出的深情。
「然後?」他不敢再提起有關連府的一切,怕她又像那日一樣,一听到連心二字,激動地昏厥過去。
「師父收了師兄和我兩個徒弟,師兄資質佳,不但盡得師父的真傳,還青出于藍。我因體質不佳,只學了半調子功夫。」
「你師兄為什麼要去偷那些名貴的珍物?」
「師兄做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我只知道事情是他做的,卻不知他為何要這麼做,也許他只因為看不慣大戶人家奢華的生活,他那個人一向嫉惡如仇;也許他另有目的,不過那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因為師兄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
「當年抱走你的連府護衛,就是你的師父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就怕引起她的情緒。
「嗯,師父是我的再造父母,沒有師父的養育教誨之恩,就沒有今日的我。」
「小石頭,若你不想說,就不要勉強。」他看她罩上一層憂郁,不忍她再回憶傷心的過往。
「不,我想說,我只想對你說。」她若不一口氣說完,怕以後就沒有說的勇氣。
「我听你說。」他與她目光交纏。
「我一直有個夢想,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走進連府,為往生的母親上一炷清香,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提到母親,她紅了眼眶。
「連大老爺跟我說過當年的經過。」
「你知道了前因那更好,就能明白我討回公道的決心。」
「我明白。」不然,他早就將九轉夜明珠給取回了。
「我正巧遇上了連府一年一度招聘奴僕的盛事,那時我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來討回公道,反正進了連府再作打算。後來,師兄在長安城里竊取了稀世之寶,我心一動,假借神偷之名,給連府信函,就是料到連府不敢聲張,我要他坐不安穩、睡不安寢,日日惶恐度日。」想起連旭日的絕情絕義,她小臉上多了怒氣。
他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連旭日,看她情緒又漸漸激動起來,他輕哄著,將她擁入懷里。
「這是連大老爺欠你們母女的。」懷里的她嬌柔虛弱,卻要獨自承擔被遺棄的仇恨,他只有更心疼孤苦無依的她。
是這樣的胸膛,總是讓她感到無比的溫暖與安全,听著他規律的心跳,她不再激動,緩緩地又說︰
「他可以不顧老命、不顧皇上玉賜的九轉夜明珠,一心只想救連若茵,但他為什麼不救救我?我當時還這麼小,他就狠心把我送給別人,狠心地不顧我娘親的眼淚,到底是我害死了娘親?還是他害死了娘親?」她沒有眼淚,該流的淚水早在年幼時就流光了。
他輕撫著她的背,感同身受她的淒苦。
她抬起頭,霧氣的雙眸對上他愛憐的眼神。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可以讓他安枕無慮?從此拔除一個心頭刺?」她說得淒苦,話里滿滿的怨。
「我不許你死!不許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無論你想怎麼對付他,我都會幫你,我就是不許你死!」他狠狠地抱緊她,就怕她在他眼前又墜落黃泉,他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她的痛楚。
他話里的驚慌,讓她感到滿滿的愛意,他原本的不苟言笑、冷然淡薄,如今卻為了她,忽怒忽悲忽喜忽憂。
「冷爺,別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的。」
那聲冷爺,叫得他心碎,好似又拉開了兩人之間好不容易親近的距離。
「你叫我什麼都可以,就是不準你再喚我一聲爺。」他的語氣顯得強硬而堅持。
她苦笑著,「離我遠一點,我有沖煞命,沾惹上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不準你這麼說!什麼是沖煞命?!那是江湖術士的一派胡言,我只知道,自從我認識你之後,就害得你小傷大傷不斷,還讓你差點斷送一條命,若真論起命來,恐怕我才是那個有沖煞之人。」話落的同時,像要封住她對自己的惡言,他剛毅的唇吻上她柔軟的薄唇。
她驚呼。姑娘家的怯意讓她立即閉上眼。
他輕嘗著她的唇,就怕嚇壞她,畢竟這樣的行為是太超越男女之限,可是不緊緊地抓牢她,他有隨時會失去她的恐慌感。
她怯怯地回應著,感受著他唇上所帶來的情意。
事情總該有個了斷,她的公道要討回,他也必須回連府做個交代,況且,他和連若茵還有婚約之諾,早晚他都得舍下她……
一思及此,她吻得更深更濃烈,她竟在怕,怕失去他。
原來她對他的情愫,竟已悄悄埋得這麼深這麼重。
那她是不是可以貪戀著這最後的懷抱?
就算他舍不下她,她終究還是得離開,該承擔的後果她要獨自去承擔,她不能累他眾叛親離,還被冠上不仁不義的罪名。
她的縴縴手指攀上了他的頸項,他因為她熱切的回應,男人的本性讓他高漲,他的大手不停地在她的美背上游移。
既然他早就毀了她的清白,那她想要和他溫存的心,想成為他真正的女十是乎就沒有這麼的難為情。
「小石頭……」他低喘著,克制著熱血澎湃,「我不能……」他的理智和欲火起了掙扎,雖然早就瞧過她的身子,可那是無心之過,現在的耳鬢廝磨、唇舌相纏,讓他沖動得想不顧一切,只想真實地擁有她。
「雲大哥,你能……」她嬌柔無力,「我……」
他還在天人交戰中,可是那聲雲大哥,讓他情不自禁的雙手已經觸上了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