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佣也有出頭的一天,小的不會一輩子只當個僕佣。」她緊挨著冷非雲而站,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好,很好,小小年紀有志氣,不愧冷爺對你另眼相待。」連旭日斯文地笑說著。
連旭日,一個對她來說既陌生又親密的人,她不敢直視著他的容貌,怕長久壓抑的情緒會在頃刻間瓦解,她只能壓制內心的激蕩,將視線對著自己的腳尖。
「伯父,這個酒壺我替小石頭賠吧,」冷非雲告訴自己,他只是心疼她是一個女兒家,又是個孤兒,才對她特別照顧,決不是對她另眼相待或者別有用心。
「賢佷,你以為伯父會這麼苛刻,跟一個下人計較這個嗎?」
「伯父,這個酒壺價值不菲……」
連旭日擺了手,阻止冷非雲繼續說下去,「你對下人有這個雅量,難道老夫就沒有嗎?」
「伯父,是小佷的錯。」他拱了手,眼微眯地看著童二。
他無心于和連旭日繼續閑聊下去,心里竟掛念起她手上的傷勢。她總是這樣的粗心大意,三天兩頭就把自己給弄傷一次,像她這個樣子,若他一旦離開連府,他怎能放得下心呢?
童二明白,立刻找了個說詞︰「大老爺,夜已深,我和我們家爺還要四處去巡視,還請老爺子早點歇息。」
話題既被打斷,連旭日也不好再重提一次,反正來日方長,他便帶著洪全離開了寒星樓。
冷非雲等連旭日離開後,讓小石頭在他身旁坐下,輕聲問︰「還痛不痛?」
「不痛!」相對于他的溫柔,她口氣沖得可以。
「怎麼了?」他怎麼感覺到一股火藥味?
「沒事!」她站了起來,「我先回房去。」想起了他和連若茵的婚約,她就不知為何有了無名火。
他沒攔著她,他已經能大致模清她的性子;她通常在極生氣下,會忘了口頭上那個自稱,看來她現在又氣極了,才會連「小的」這個自稱都忘了說。
可是他又是哪里惹到她呢?
小石頭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氣喘不已,頰上已布滿了汗珠。
夢里的美艷婦人,衣袂飄飄,可惜,她怎麼都瞧不清她的容貌。
可是她知道那是娘!
娘在她夢里是那樣的慈祥和藹,總是笑盈盈的一張臉,而那對深湖似的酒窩,與她雙頰上的那對,就像是同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听師父說,娘有著傾城之姿,光是那對酒窩就不知擄獲多少男人的心。
她無法再睡,起了身,就如同過去十多年來一樣,每當夢見了娘之後,她便無法平息心中的那份激動與難過。
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身上還是一身的男裝,連頭上的布巾都沒卸下。
輕輕推開房門,她踏在走廊上,看了右側臥房的窗戶一眼,里頭燭火已媳,冷非雲應該已經睡了吧?
出了寒星樓,夜半三更,她來到連府位于主宅院里的祠堂外。
秋風狂掃,空間中凝結著一股寒意。
她看著莊嚴肅穆的祠堂,在大門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推開祠堂的大門
來連府這麼久,她遲遲不敢進祠堂,就怕忍不住氣而致事跡敗露,可是事情總有結束的時候,她若不來,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
祠堂內供俸著連府歷代祖先的牌位,一對對的白燭燃燒著昏黃的光芒,從白天到黑夜,日日無止境地照亮著祠堂內的幽暗。
她不怕這樣的鬼魅氣氛,不怕陰氣重重,她用迷蒙的雙眼,一一在眾多牌位前,尋找著那唯一的牌位,直到她的瞳眸盯在最左側的一個牌位上──
連氏何女之牌位
她很想哭,卻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那不曾存在的記憶,遺留在她心中的只有遺憾及痛楚。
她在心里無言地喊著︰
「娘,我是心兒,您記得心兒嗎?心兒回來了,心兒終于回來了。」
她的唇邊盡是苦澀的笑意。
「能夠看見娘,心兒已經很滿足了,這里不該是我久留之地,反正也沒人會歡迎我,心兒也該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再回來。娘,心兒心中沒有恨,想做的事,只是討回一個公道,不管是對您,還是對孩兒,娘會支持心兒的決定吧?」
窗外,是跟隨著小石頭來到祠堂的冷非雲。
小石頭就睡在他的隔鄰,她的一舉一動,根本沒法逃得過功夫高強的他。
可是她來連府祠堂做什麼?他從窗縫中,偷偷觀望,也只能看見她的背影,站在牌位前久久不動。
「心兒很想為娘燒上一炷清香,但是,現在的我還不能。」她哽咽了,眼底有著氤氳的水氣,「不管未來如何,心兒總是要試著去做,娘,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
餅了良久,冷非雲看見小石頭要走出祠堂,他一個旋身,無聲地躲到梁柱後,直到看她往寒星樓的方向走回去,才飛身回寒星樓。
一連串的疑問,充斥在冷非雲心里,可是他又不想當面去揭穿她的行為,去質問她這樣的行徑。她到底是誰?也許事情並不像她說的,她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兒;一個謎題似的小石頭,她進入連府當下人,難道別有用意?
神偷的戰帖,再次送到了連旭日手中。
將于三日內盜走連府內最珍貴的千金
「賢佷,依你看,這神偷是什麼意思?」連旭日心慌慌地帶著信函來到寒星樓與冷非雲共商大事。
「千金,可解釋為錢財、寶物;千金,亦可指為連府的大小姐。」冷非雲作了解釋。
「錢財、寶物我都可以棄之如敝屐,唯獨若茵和九轉夜明珠,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賢佷,你認為該如何是好?」連旭日煞是擔憂。
「或許這兩樣東西神偷都要。」冷非雲思索著。為何神偷指名要「千金」?這背後究竟代表何種含意?
「賢佷,從今日起,為了小女的安全,老夫打算讓若茵住進寒星樓,這樣你就可以就近保護她。」
冷非雲無法反對,既然他已經答應保護連府的財產無虞,無論是保護九轉夜明珠還是連若茵這位千金小姐,他都不能拒絕,這是身為一個鏢客做人處事最起碼的原則。
當天下午,連若茵喜上眉梢地帶著貼身丫鬟春喜住進了寒星樓。
小石頭恭敬地為連若茵泡上一壺上好龍井。
「小石頭,我們家小姐要住的房間,你打掃好了嗎?」春喜在奴婢中的位階比小石頭高出許多,她仗著人勢,頤指氣使。
「冷爺沒有交代小姐該住哪間房間。」小石頭冷冷地說,收起了頰邊慣有的酒窩。
連若茵欲語還休,「非雲大哥,既然要保護我的安全,我是不是該住在離你臥房近一點的地方?」
寒星樓的樓上,只隔出兩間臥房,其余空間皆為廳堂及書房。
連若茵表明著就是要小石頭現在居住的房間。
「連小姐,只要你在寒星樓里,在下就能確保你的安全。」在知道連旭日有意將愛女許配給他後,冷非雲只想和連若茵保持距離,不想和連若茵有任何牽扯,姑娘家的名聲,他不願去破壞。
「爺,讓小石頭住到樓下,連小姐住到樓上吧。」童二不能不提醒冷非雲,要顧著尊卑之儀,畢竟這里是連府,不是火龍堂,更不是在江湖上闖蕩。
冷非雲陰沉著眸,怪著童二的多事。
「童大哥,我也是這樣想,萬一要是盜匪來了,人家只是個弱女子,還是離非雲大哥近一點,比較安全。」連若茵話是對著童二說,眼尾卻偷偷瞄著冷非雲。她芳心正在暗暗竊喜,這個神偷來得正是時候,她正苦無機會接近冷非雲,現在的好機會正是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