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樣?」
戚光風微微一笑。
「他是基於你的要求,所以才說要為你安排手術。好讓你在他照顧得到的地方,安全的進行手術。」他繼續說道︰「嘴巴上說著舍不得墮胎,要你生下孩子是很容易也很動听,但要捱過懷孕生產的人是你,你不覺得你才是那個最有資格作決定的人嗎?你決定不要小孩,他就跟著放棄。你決定要留下小孩,他也就跟著配合支援。雖然他的立場很被動,但霽月有霽月的想法,他不是真的冷酷無情,他只是在做個無條件支持你所有選擇的男人,不然發現你決定要生下小孩,他為何會二話不說,立刻提供物質環境,甚至提出結婚好讓孩子身分合法化的建議?他大可硬逼你去墮胎啊。」
是這樣嗎?他是從頭到尾都依著她的決定改變行動沒錯……但,動機真會是戚光風說得這般美好?
「……你當然會幫他說話,」杜明芙嘟囔著。「你是他的哥哥。」
「這是一定的。」戚光風不否認。「可要不是他默默地為你付出了這麼多,卻別扭地不願開口明說,放著你繼續誤會埋怨……我也不用在這里長舌。不管怎樣,我身為霽月的哥哥,怎能不幫他解釋清楚,順便提點你?要是你們就此錯失一生幸福怎麼辦?」
「什麼一生幸福?」她臉一紅。「快別胡說了。」
「既然你很在意他,他也一直掛記著你,何不試著好好相處?就算不為你們自己,也該為肚子里的小寶寶想想吧?再說,能找到一個自己真心喜愛,對方也愛著自己的人,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戚光風笑容悠遠,似是有感而發。
「他真的在乎我嗎?」杜明芙還是沒半點把握。「他待我好冷漠……」說到最後她眼眶都紅了。
「站在旁觀者的立場看來,我倒覺得,與其說他待你冷漠,不如說是小心。」他笑了,溫柔寬和。「霽月向來都是如此,像個小孩似的……愈是打從心底喜歡的事物,愈是謹慎小心,盡避恨不能狠狠一把抱住,也會拼命壓抑自己,就怕有個閃失萬一……」
杜明芙怔了怔,望著眼前跟戚霽月一模一樣的臉孔,心思已遠颺。
想起他總是偷偷瞟來的目光、他時而專注的凝睇、體貼得無微不至的照顧、溫暖親匿的擁抱……
也許,在他那句「自己的事要自己決定」之下,確實藏著更深、更深的含意。
--不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人有千萬種面貌,愛情也是,」戚霽月道。「只要你願意靜下心來,就會發現霽月一直就在你的身邊,用他的方式守護你……」
靜下心……
杜明芙若有所思地送走了趕著赴約的戚光風,轉身踱上樓梯。
才剛到轉角,卻發現有人早已恭候多時。
她沉默不語的停下腳步,與戚霽月寂然對望。
餅了片刻,戚霽月約莫是被瞧得尷尬了,別開臉說道︰「你為什麼不搭電梯?」
杜明芙一听,錯愕地瞪大了眼楮。
他們已經一個月沒有說話了,沒想到好不容易開了口,他居然是問她為什麼不搭電梯?
杜明芙頓時覺得又是氣又是好笑。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一下子冷酷、一下子又邪氣輕佻、一下子又認真嚴肅、寡言拘謹……一個人可以有這麼多面貌的?
倏地,她想起仍留在耳邊的忠告--
只要你願意靜下心來……
她到底在看什麼?戚霽月有幾分不耐。「走吧……」話說完了,就兀自轉向電梯。
「等一下,誰說我要坐電梯了?」
戚霽月微詫,扭頭一望。但並非因為她不搭電梯而感到訝異,而是因為她的聲音語調。
那是好久不曾听見的活潑朝氣……
杜明芙忽然朝他伸出乎,仰著下巴「下令」。「還不快過來扶我上樓梯?」
戚霽月听了,又是一陣錯愕。先別說以往從未有人用這種口氣命令他,他倆經過這一個月的冷戰後,杜明芙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態度,教人反應不及。
「你在發什麼呆?」杜明芙微蹙眉,大發嬌嗔。「快點啊。」
還有什麼好說的?戚霽月認命地踩下階梯。
杜明芙又上前一步,胳膊伸得長長,細白豐軟的手掌舉得高高的。
戚霽月瞅了她半晌,正要開口之際,卻被杜明芙攔了下來。
「先別說話!」
什麼?戚霽月無言疑問。
「就只要牽著我的手就好。」她直視著他,語氣懇切。「說了話不曉得是不是又要吵架……不能只要牽著我的手就好嗎?」
「你--」戚霽月張口欲言,可一看她張著大眼,滿是期盼的模樣,已到嘴邊的話便自動自發的縮了回去。
他嘆了口氣,臉上寫著認命,乖乖握住了杜明芙等待已久的小手。
兩人肌膚相觸,體溫相融的剎那,他們同時感到一陣久違的平靜踏實。哪怕兩人僅是手牽手,一步一步地拾級而上……
如果身體真能表達心意,那麼或許,他們始終是眷戀對方的。
太執著於表面言詞時,往往會忘了真正重要的事情。言語確有不可思議的魔力,但真正賦予它力量的,是人心。
然而,要掌握人心,何需多言?
只要牢牢地、牢牢地牽著對方的手,就夠了。
自從上回母女會面後,杜明芙便時常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不過當然沒提變態狂奪命威脅的事。
但紙總是包不住火的,尤其當杜家代表衛紳冬親自到戚霽月的公寓拜訪之後。
「--有個女變態一直寄東西來?」
杜明芙懊惱地瞪著忘記收妥的「證物箱」,里頭有著所有的威脅信件、照片,一個個謹慎小心地用真空袋裝好……「你可不要跟我媽說。她知道了一定會大驚小敝的把我抓回去!」
「也許你的確該考慮回家。」衛紳冬擔心地看著她。
「不用了。回家又有什麼用?」杜明芙指了指照片。「『她』早知道我長得是什麼模樣啦。」
衛紳冬蹙緊眉心,想了下又說︰「……這麼說來,上次在外頭拿指甲磨門板的那個人,就是那陰魂不散的馬來西亞變態千金?」沒想到她根本沒自殺身亡。
「好像是吧。他們拿照片給我指認時,我也不是很確定。」
「怎麼會?」大家可是曾經打過照面的。
「感覺上變了好多,照片上的那個千金小姐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優雅高貴,氣質出眾……可我們上次見到的那個女人,卻普通得不得了,就像個戴著粗框眼鏡的老小姐。」
「一個心理變態的老小姐。」衛紳冬補充道。
她睇了表哥一眼,垂下肩膀。「……其實,我最近覺得『她』有點可憐……」
「你腦袋壞啦?」衛紳冬瞪著眼怪嚷。「照你剛剛所說,『她』可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狠角色,手段毒辣加上精神失常,你要是真落在這種人手里……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搞不好到時會來個開腸剖肚--光想就教人渾身發毛!」
一听到開腸剖肚,杜明芙的臉色也白了幾分。「我知道啦……只是,仔細想想,『她』也是因為求愛未遂,又太過執著,所以才會搞成今天這副德行。」
「這算什麼執著啊?」神經!「人家不愛就是不愛,為什麼老有女人愛把自己的熱臉拿去貼男人的冷還自覺偉大?無聊到家。」
「就是因為他總是冷冷淡淡的,才更教女人趨之若騖啊!戚霽月就是有這種逼人發瘋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