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無亙的夜空,又像是見不著底的深淵。令人發寒,卻又美得奪魂懾魄。
戚霽月的擁抱一點一滴地加深,猶如噬人的黑暗。跡近無聲的低語,溫熱的吐息,沉沉地逼迫著她。
「他或許是你的初戀……」他幾乎要吻上她,低語徘徊唇問,帶著純男性的佔有意味。「但我是第一個擁抱你的男人,是吧?」
杜明芙微仰首,情不自禁地閉上眼……
但他並沒有吻她,只是親匿至極地用鼻尖摩挲著,偶爾問歇地輕吻芳頰。
在這令人暈眩的心跳時刻里,戚霽月溫柔纏綿的擁抱教她深深悸動。
為什麼會是這樣?
難道就像戚霽月所說的,他們是一對靠打下基礎的男女?每次的言語溝通,總是硝煙四起,還不如一次擁抱來得恬靜溫馨。
他們之間到底算是什麼?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而這些親密動作,究竟又代表什麼?
在他心里,她是什麼?
「怎麼了?」戚霽月愕然的聲音忽然傳來。
她睜開了眼楮,怔然對視。
「為什麼哭?」他輕巧地為她拭去頰上淚水。
她哭了?杜明芙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身體哪里不舒服嗎?」他擔憂地擰起眉頭。「月復部有任何異樣嗎?」
「……沒有,沒有。」她哽咽搖頭。「什麼都沒有。」
只是……
她突然覺得心慌。
如履薄冰,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周遭的一切,從沒像現在這般不真實不可靠,猶如一踫就會散滅的泡沫……
往後,事情究竟會變得怎樣?
她真的可以好好地生下小孩嗎?
心煩意亂的杜明芙埋進他懷里,低低啜泣。
戚霽月收攏懷抱,緊緊擁著她,大掌輕輕拍撫。
餅了許久之後,他微涼的低音悠然飄來。
「明芙,你靜靜地听我說……」
「什麼?你們要結婚?!」衛紳冬瞠目張口。
「呃,沒有啦,」正在泡茶的杜明芙,連忙搖手否認。「只是……現在有這項提議就是了。」
「喔……」他打量了下目前所在之處,戚霽月的公寓。「那你打算怎麼樣呢?」
一听說表妹被攆出家門,衛紳冬馬上急著找人,就怕杜明芙干出什麼傻事。不過,幸好,她人一直好端端地待在戚霽月的住處,舒適安全得很。
「我打算怎樣?」杜明芙在這兒不過住了幾天,已把這七十幾坪的時尚公寓模得透徹,瞧她使用起廚房來的俐落勁兒,儼然已有女主人的架式。「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衛紳冬站超身,幫她端超盛有茶具的托盤。「什麼意思?別告訴我你不想嫁。」
「……我是不大想嫁。」這很奇怪嗎?
「不想嫁?你不嫁的話到底要怎麼辦呢?」衛紳冬嘆道。
「怎麼?我媽跟你說了什麼嗎?」
「我想想……」衛紳冬環臂抱胸,煞有其事的回想著杜母的長篇大論。「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這麼隨便……連訂個飯店都會出問題的人,居然還想當未婚媽媽?我們家真命苦……」
她听了,垂頭嘆息。媽媽似乎還是很生氣……
「其實,姨媽也是擔心你一個人扛不起這麼重的責任,所以才希望你去墮胎。」衛紳冬大致了解那一天的情況。「不過,假設戚霽月願意負責,情況應該會有所不同。」
目前杜家二老的想法就是--要不就立刻墮胎,從此不相往來。要不就請戚霽月以實際行動負起責任,給杜明芙及她月復中的孩子一個正式名分。
「為什麼我一定要他負責?結婚就代表負責任嗎?戚霽月看起來像個會負責的男人嗎?」
「也許吧,畢竟他把你接回到自己的住處了,不是嗎?這可是以往眾人所知道的戚霽月,絕對不會做的事。」不只如此,戚霽月讓杜明芙留下孩子,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是因為我現在懷孕的關系,等到孩子生下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這層顧慮是很正確,不過……假設你們結婚,起碼孩子生下來時不會是私生子。相信我,這對孩子而言會有很大的幫助。」衛紳冬由衷說道。
他頂著私生子的身分一路走來,嘗遍了太多不必要的屈辱苦處。如果他有個父親,一切都會不同。
「……」杜明芙沉默不語。
「當然,」看她一臉為難,衛紳冬語重心長。「你自己的想法還是最重要的。他是孩子的父親沒錯……但他究竟適不適合做你的丈夫,這仍是要由你決定。」
杜明芙忽然一怔。
「怎麼了?」
「……他也是這麼說。」杜明芙宛若夢囈。
那一夜,她惶然哀泣之際,戚霽月的低柔慰語,回繞耳邊。戚霽月要她靜靜地听他說--
雖然結婚看來似是我們最好的出路,但究竟我適不適合成為你的丈夫,最後的決定權在你……
由你做決定。
他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由你做決定不好嗎?」衛紳冬問道。
「……這很難說到底好不好……」杜明芙嘆了口氣。「就好像把是非題改成了申論題一樣,天馬行空,毫無限制的,反而更讓人害怕。」她不禁苦笑。「大概我是那種需要規則限制的人吧。」
唉,她一直以為自己有著「自由奔放」的靈魂呢。
「你該不是那種踫到男人對自己限制東限制西,反而深深覺得自己是被愛的犯賤家伙吧?」
杜明芙尷尬地沉默了半晌。「有太多限制當然不好,如果戚霽月真的對我羅里叭嗦,我一定會覺得很討厭。可是,像他現在這樣完全的放牛吃草,卻又讓我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我,所以才什麼也不想管?」
「難道他管得你愈多,就表示他愈在意你嗎?」歪理!「我還記得你以前經常抱怨前男友太羅嗦,管東管西煩死人。現在來了個什麼都由著你的戚霽月,你居然又備覺空虛?」女人,矛盾的產物!
杜明芙不滿抗議︰「我沒這樣說--」
鮑寓門外突然發出了可疑聲響,持續不斷。
凝神一听,他們同時變了臉色。
門上的聲音,若說是敲擊聲……似乎不大對。
像是有人張著指爪,在門上緩慢抓著……
吱嘎……
尖銳刺耳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兩人同時往門的方向望去。衛紳冬站了起身。
「是戚霽月回來了?」
「不可能,他自己有鑰匙。想進門的話用不著在外頭磨蹭半天。」
既然如此,那……門外的到底是誰?
身為現場唯一的男性,衛紳冬自然得勇敢上前,揭開謎底。
杜明芙站在原地,捂著嘴巴,戒慎恐懼。
門外的刺耳聲音依舊,一下接著一下。
衛紳冬瞥了她一眼,為接下來的動作做了預告。
杜明芙屏住了呼吸,看著他緩緩按下門把……
匡的一聲,門赫然開啟。
幾乎是同時,門里門外爆出駭然尖嚷--
「啊啊啊!」
第七章
「啊啊啊!」
被尖叫聲里外包夾的衛紳冬,瞬間感覺耳膜刺痛,眼前一片炫白。
「停!停下來!」他的耳朵要聾了。「停!」
聲嘶力竭的杜明芙,面容似雪的軟倒在沙發上。門外的人也立刻安靜了下來,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一股緊張。
最先恢復正常的還是衛紳冬,他轉向站在門外的女子。
女子戴著黑色粗框眼鏡,有張細白的瓜子臉,削短的黑發,服貼直順。
很順眼,卻也很普通的一個女孩。要是混在人群中,恐怕還不容易識出。
不過,總覺得有點古怪,卻又說不上來……也許是說話的腔調吧,有點像是馬來西亞華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