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們今天卻硬是抽空趕來參加女乃女乃的葬禮……佘敏敏心頭一熱,
「傻孩子,我們跟佘女乃女乃認識了十幾年,怎能不來送她最後一程呢?」院長夫人紅了眼眶,「敏敏啊,現在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以後要是有事,千萬別客氣,只管告訴我們,知道嗎?」戚院長拍了拍她的肩頭。
見到院長夫婦,過往的回憶又一一浮現眼前……
還記得,她病的那年夏天,每次復診的時候,最怕熱的女乃女乃,總是會陪著她,在大太陽底下一步步地慢慢走到醫院,讓院長夫人幫她看病……
那些汗流浹背、舉步維艱的炎炎夏日……還有,那只永遠牽著她向前的蒼老手掌——
佘敏敏忍不住鼻酸,噙著淚,擠出了一抹笑容,「謝謝,謝謝……」
喪事結束後,佘敏敏在戚氏夫婦陪同下,回到了她跟女乃女乃住了二十多年的街巷。
佘敏敏頷首行禮,「院長、院長夫人,謝謝您們,今天還特地來參加女乃女乃的葬禮。」
「哪兒的話,我們才覺得對不起你,這種時候,居然遲到了。」
她搖搖頭,「您兩位今天才真是辛苦了……」院長夫婦今天可是跑到商家去低頭求助的。
身為醫界名流,卻也不得不為錢事而折腰。佘敏敏暗暗嘆息。
「敏敏,你才剛辦完喪事,就要跑到香港去幫光風準備演講……」院長對這從小看到大的秘書有些過意不去。
戚家有兩男一女,老大老二是一對雙生子︰戚光風與戚霽月;這對雙胞胎不久前自歐洲學成歸國。兩人都是整形醫生,老大自前在香港準備生平第一場鮑開的醫學發表演講;老二留在台灣忙著籌備兄弟倆的整形診所;ど女戚華還是個心理系的大三生,個性溫吞單純,跟她兩個惡魔哥哥差如天地。
「別人都是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不知道這渾小子在搞什麼鬼,居然敢要你去幫他的忙!你是醫院的秘書,可不是他的助理!」院長對兒子明目張膽的「公器私用」極為不滿。
院長夫人卻有別的顧忌,「敏敏,要是他敢假公濟私對你意圖不軌,你就馬上飛回來!」光風這小子平時就愛黏在敏敏身邊,這次又專程把人拐去香港……
戚光風跟他的雙生弟弟戚霽月,這對光風霽月雙生子仗著俊美英挺的皮相,游戲花叢,浪蕩狂野的事跡,已是名聞遐邇,無人不知。
虧他們一出生時,當年還在世的戚老太爺為他們起了光風、霽月這意義深遠的名字。結果,這一對空有一身漂亮皮囊的孽障,長大後的言行舉止總教人不禁懷疑起「光風霽月」四個字的真實含意……
「院長夫人您放心吧,光風跟我只是朋友,他對我這類型沒興趣的。」佘敏敏微笑說道。
五年前佘敏敏曾跟戚光風約會過,可才不過隔了那麼一天,就讓佘敏敏在大街上逮到了他與前女友藕斷絲連的證據。
但最不可思議的是,戚光風居然在事後聲稱︰他是被強吻的。
誰會相信啊?別開玩笑了!
雖然她感覺頗為受傷,但只吃過一次飯的男女,哪算得上情侶?因此她除了痛罵戚光風這個花心大蘿卜,表明絕不再跟他約會外,他們仍保持著朋友關系。
反正他們本來就是朋友,能永遠都這樣也就夠了,其他的,不必多談。
「只希望他千萬別丟臉丟到香港去就好了……」院長不禁嘆息。
「院長放心吧,光風雖然愛玩,辦起正事是絕不會出差錯的。我這次去香港也一定會為他處處留心的。」
「敏敏,」院長夫人感動萬分,「真是謝謝你了……要是我那兩個孽子有你一半老實認真不知有多好……」
「院長夫人您快別這麼說,我只是盡我的本分罷了。」
佘敏敏得體的淺笑應對讓二老舒服到心坎里。尤其是院長夫人。
「敏敏啊,要是我家兒子像樣點就好了……」她這個做媽的也用不著這樣煎熬了。既想拐敏敏回家當媳婦,又深怕兒子難馴的野性會惹得敏敏傷心……
佘敏敏把院長夫人一番心底掙扎全都看在眼底。但很抱歉,她跟戚光風是永遠不可能的。
揮揮手,送走了還要趕回醫院的院長夫婦後,佘敏敏轉過頭緩緩踱向家們。
仰頭望去,佘家陳舊但古典氣息濃厚的灰白色建築,在八月艷陽下有種滄桑的美感。
雖座落于寸土寸金的市區內,年代久遠的佘家仍然有個不大不小的庭院,里頭種著一株不知道年紀的高大銀杏;金黃色的葉片紛亂地灑在青灰色的濃蔭下,枝椏間的陽光如融金碎汞般耀眼——
「堂弟?」佘敏敏詭異地望著那個從大門步出的男子。
「啊,堂姐!」堂弟見到佘敏敏也頗為意外,「……你怎麼回來了?喪事……全都結束了嗎?」
「……差不多了。」佘敏敏有點疑惑,「堂弟,你剛剛在屋里?」他是怎麼進去的?門可是鎖著的呢。
「喔,嗯,我爸幫我開的門。」堂弟笑了笑,「你知道我在美國住久了,不大習慣這種台式喪禮……」
「喔!」佘敏敏干笑了幾聲。
她跟叔叔一家生疏得可以。叔叔打從辭去了工作移民美國之後,原本就孤僻的個性變得更奇怪。也許是不能接受一下子從台灣的白領精英,變成了美國的藍領勞工;也可能是人在異地,心也跟著離開了故土……女乃女乃生前,叔叔一家人便很少回來探望,甚至連電話也沒有。他們堂姐弟二十幾年來像現在這樣面對面交談的次數一只手都數不完。
尷尬地對望了半晌,身為姐姐的佘敏敏客套招呼︰「先別急著走,叫叔叔一起過來,我們進屋去喝杯茶?」
「喔,不了。」堂弟搖搖頭,「我跟爹地待會兒還有事……」
「是嗎?」佘敏敏不怎麼遺憾地笑了下,「那……我們以後再見。」這個以後還真不知道是何時啊。
堂弟微笑領首,「拜拜,堂姐。」
佘敏敏笑了笑,與堂弟擦身而過,準備進屋——
「喔,對了,」堂弟忽然說道︰「這房子真的非常漂亮,我想在外頭照幾張相,O.K.?」
佘敏敏微怔。隨即聳聳肩,「當然!」
堂弟笑著拿出相機,開始巨細靡遣地循著正面、側面、斜仰角……一一拍攝。
見狀,她有些奇怪地側著腦袋,搞不懂為什麼這個不學無術的堂弟,會忽然熱中起攝影來了……
堂弟一邊照,一邊說︰「听說堂姐你過一陣子要到香港出差一個月?」
「嗯……」八成是听姑姑說的吧。
「真是辛苦你了。」堂弟微微一笑,把相機收妥,「O.K.!就這樣了,Bye!」
「……再見。」佘敏敏望著走遠了的堂弟,微蹙眉。
堂弟說他是怎麼進去的?叔叔幫他開的門?
叔叔怎麼會有房子的鑰匙?
他們這麼久沒回來了,女乃女乃根本不可能把鑰匙寄到美國……
堂弟究竟是怎麼進去的?她出門前可是反復檢查過,確定上了鎖的。
奇怪了……
扁陰似箭,一下子就到了佘敏敏該前往香港的時候。
臨行前,她意外地听聞了一樁喜事——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訂婚了。」佘敏敏淡淡一笑,對著身旁面無喜色的戚家老ど︰戚華說道。
「對啊。」戚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唉,佘敏敏嘆了口氣。
華這副表情實在不像個滿懷期待、準備跟人訂婚的未來新嫁娘。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慢華可說是被逼上花轎的。
沒想到戚家那對雙生兄弟人在香港,照樣可以作怪,竟然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把妹妹嫁到商家,求取對方的永久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