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尤其是在爺爺過世後,她便再也不曾像現在這樣享受過長輩的關懷,企業經營的重擔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如今,面對沈母無微不至的照顧,她表面上雖然只字未提,卻是點滴記在心頭。
而這一切,沈弘祈全看在眼里。
原本,他之所以瞞著母親唐瑜心住院一事,多少也是因為考量到她的過度熱情,可能會讓亟需專心靜養的唐瑜心吃不消。
沒想到,住院以來一直掛心公司事務,以致無法專心靜養的唐瑜心,如今因為沈母天天勤跑醫院噓寒問暖,反倒無暇再去顧及公司內部的事務。
于是,他便由著母親去絆住唐瑜心。
除此之外,沈弘祈也注意到打從那天開始,唐瑜心望向自己的眼神常常帶著打量。
盡避表面上她什麼也沒說,他心里卻清楚,她其實已經認出他來了,之所以遲遲沒有開口,多半是在等他主動攤牌。
因為清楚她心里的想法,他反而刻意不提,像什麼也不曾發生似的,每天只是專注地扮演著一個醫生的角色。
兩人之間就像是在進行一場耐力比賽,考驗誰的耐心較為持久。
將兩人的相安無事看在眼里,唐家兄弟只當是因為爺爺的緣故,順理成章的化解了姊姊對沈弘祈的疙瘩。
他們壓根沒有注意到,在這相安無事的表象底下其實暗潮洶涌。
這天,沈弘祈正準備去巡房,才走到轉角突然听到唐友諺的聲音傳來--
「什麼?!妳懷孕了?」
當下,沈弘祈的步伐停了下來。
轉角那頭的唐友諺見到女友點頭先是楞了兩秒,跟著才興奮的笑了起來,「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
女友小芸雖然也同樣開心,但仍不免有幾分憂心,「怎麼辦?」
他一時沒能會意,「什麼怎麼辦?」
「我們都還是學生……」
雖說兩人打從大一就在一起了,彼此間也早有默契,認定對方就是自己未來的另外一半。可現在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別說他們根本就還沒有準備好,單是他們眼下的身份就是一大考驗。
唐友諺直覺想到的是,「再兩個月我們就畢業了。」
「那我爸媽……該怎麼跟他們說?還有瑜心姊,她現在還在住院……」二十出頭的小芸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問題。
她這麼一說才猛然點醒唐友諺,令他回到現實。
的確,剛才他只顧著興奮,卻忘記隨之而來需要面對的種種問題。
尤其眼下姊姊還在住院,因為放不下公司的事務已經無法專心靜養,要是再告訴她女友懷孕的消息,肯定又會加重她的負擔。
這下不單是小芸,連唐友諺的情緒也跟著蕩了下來。
雖說他們對這個預期之外的小生命充滿期待,但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處理才好。
因為拿捏不定主意,唐友諺只得先送女友回去宿舍。
兩人離開後,沈弘祈才從轉角走了出來,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幾秒,才又往病房的方向走。
病房里只剩下唐瑜心一個人,見到他走了進來,她嘴巴上並沒說什麼。
而沈弘祈就如同他這幾天來所扮演的醫生角色,走到病床邊問道︰「怎麼樣?今天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自若的語氣彷佛他與唐瑜心問真的只是單純的醫病必系。
唐瑜心望著他沒有回答,想不透眼前的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那天,得知他與爺爺間的淵源後,她首次正眼打量起他,意外的發現他五官的輪廓竟帶著幾分熟悉。
之後,她仔細回想,終于憶起自己曾在何時見過這張臉。
盡避只有短短個把月的時間,但是她可以肯定,他就是高三那年轉學來,坐在自己旁邊的那個男生。
明白了他的身份,之前他所有不合理的言行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顯然他是因為高三那年的事在針對她。
而今,身份既然已經曝光,按理說他應該會直接找機會跟自己攤牌。
但這些天來他反而表現得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似的,待她溫和而有禮,就如同一個主治醫生該有的態度。
因為這樣,她才決定不動聲色的觀察他。
可幾天過去了,眼前的男人卻不再有任何動作,此舉無疑更加深唐瑜心的疑惑。
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打量,沈弘祈徑自接口道︰「既然沒听妳喊痛,傷口復元的情況也算良好,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他雖然說得輕松,但唐瑜心臉上卻沒有什麼笑容。
「沒事的話記得多休息。」
他說完便轉身要離開,走沒幾步身後突然冒出一句--
「你是故意那麼做。」沒有一絲的疑問,語氣是極為肯定。
本要離開的沈弘祈回過身來,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我還以為妳不會問呢。」
簡單的一句話,讓唐瑜心有種遭人戲耍的感覺,「你大可直接說。」做過的事她不會否認。
他卻反問她,「說什麼?」嘴邊仍噙著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唐瑜心看了更覺得不舒服,「為了高三那年的事。」
他只是挑眉,「妳這麼認為?」
直覺他根本是在耍她,唐瑜心頓時一股氣涌起,「你……」
沈弘祈嘴邊的那抹笑意不覺又加深了幾分。
怒瞪著他幾秒,唐瑜心終究還是按捺下來,畢竟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凡事任性而為的少女,現在的她肩負著整個家族企業的重擔,根本就沒有任性要脾氣的權利。
像是對她的收斂不滿意,沈弘祈說道︰「這樣的反應並不像妳。」
唐瑜心只當他是在諷刺她,「你要是看不慣大可出去說。」
「找誰說?難不成要告訴我媽,她天天噓寒問暖的對象當年在學校是怎麼欺負她兒子的?」
冷不防听到沈弘祈提起沈母,唐瑜心一時無語,倒也不是真怕了他,而是要教沈母得知自己當年的態度,她怕以後不知要如何面對她。
這時,病房的門正好打開來,沈母提著補品走了進來。
留意到唐瑜心在見到母親進門時臉上閃過的心虛,沈弘祈不覺在心里笑開。
「弘祈啊,怎麼你也在這?」沈母直覺問起。
他先是有意無意的瞥了唐瑜心一眼,跟著才道︰「沒什麼,剛好過來巡房。」
「這樣啊!」沈母並未察覺到唐瑜心的表情看來有些不自在,徑自幫她張羅起補品。
在沈母的精心調養下,加上沒有成堆公事在一旁干擾,唐瑜心復元得很快。
但幾乎是身體才剛康復,唐瑜心便決定辦理出院。
乍听到她的決定,沈母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身體都還沒完全好,怎麼就急著出院?」
而一旁的沈弘祈又怎會不明白她急著要走的原因。
唐瑜心不去看他,只是對沈母說︰「我沒事的,這些天謝謝伯母的照顧。」
沈母不以為然,「說的是什麼話,當年要不是有理事長,阿祈今天也不會站在這里。」
察覺到沈弘祈嘴邊的那抹嘲弄,唐瑜心表情有絲尷尬,旋即轉向也在病房里的小弟吩咐,「友諺,去替我辦理出院手續。」
「可是姊--」
「快去!」她打斷他,沒讓他繼續往下說。
沈母一听又想勸阻,唐瑜心已先她一步承諾。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跟著拿過一張紙,「伯母,這是我家的電話跟住址,有空常過來玩。」
沈母接過那張紙,臉上的表情仍是放心不下,她轉向兒子,「阿祈啊,你這做醫生的也說句話啊。」催促他幫忙慰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