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嗎?」石天終于啞聲開口。听得出來,他心中的感情,正洶涌澎湃起來。
夕蕭的手輕輕拂上那幅畫,眉間淡淡的憂傷,「再說會不會又有什麼用呢?她的人已經不在了。石幫主再想念她,也只能靠著這些梅花,睹物思情。」
石天的蹙著眉,緩緩閉上了眼楮。仿佛在為夕蕭的話傷神。但是細細望去,卻見他的臉上有了異樣的光彩。
不是深沉的悲哀,而是更加強烈的堅持,甚至,是喜悅。
夕蕭望著他,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突然間,他的目光被書桌對面牆壁上的一幅畫所吸引。
寬廣的大海,在夜幕下卷起了波浪。暗黑色的海水之上,升起了一輪明月,如玉般溫和的月光,將生硬的夜空,染出了朦朧的光亮,叫人看了,不由得心暖起來。
畫的左下方,落了一款「瑕」字。
如此看來,作畫的人應該是白無瑕。
畫風優美,筆觸細膩,的確是幅不錯的作品。可是,夕蕭的眉卻蹙得更深。
這幅畫,如果要用句詩來形容,他必定會選擇「海上生明月。」
就算不是,也應該會與海水,月光有點聯系。
但是作畫的人,卻奇怪得很。
畫上題的竟然是李煜的《浪淘沙》。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本是李後主以歌當哭的絕筆詞。詞中寫出了流水盡矣,花落盡矣,春歸去矣,而人亦將亡矣的悲涼,教人讀來,黯愴欲絕,肝腸寸斷。
可是這幅畫,給人的感覺卻如此的溫馨。
這般風馬牛不相及的場景,叫他看了如何不生惑?
他剛想走上前去,看得更細致些,突然就听到「砰」的一陣推門聲。
他嘆了口氣,不用猜想,這般毫無規矩,火急火燎的人,除了沁灼那丫頭,還能有誰?
丙然,沁灼走了進來,看到桌邊的石天,頓時吐了吐舌頭,模著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以為門鎖了!」
夕蕭嘻嘻笑了起來,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便將她攬入自己懷中,對著石天笑道︰「這丫頭野慣了!石幫主勿見怪。」
石天看著夕蕭將沁灼圈在自己懷中,十足的保護模樣,淡淡笑了起來。
「怎會怪?如此率性的女子,夕神醫得之汝幸。」
夕蕭輕輕笑了起來,「遇到她,確實是我的幸運。」
沁灼在她的懷中,听到了這樣的話,突然紅了臉。
「丫頭,怎麼不在外面等我?」
夕蕭看出了她的嬌羞,便笑笑替她圓場。
沁灼慢慢從他懷中退了出來,不好意思地笑道︰「看到你們關了門,在里面待了好久,我們有點擔心嘛!所以,就進來看看!」
「笨蛋!」夕蕭笑著敲敲她的腦袋,「我和石幫主待在一起,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沁灼噘起嘴,瞪了他一眼,手肘朝他的腰打去。
夕蕭趕緊一閃,左手握住沁灼的手肘,嘻嘻朝她笑了起來。
沁灼噘著嘴咕噥了一聲,卻很快又笑了起來。
他們這番模樣,于外人眼中看來,分明就是在調情。
那樣的幸福與恬然。
石天望著他們,眼中浮起了淡淡的霧氣。他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張傾國傾城的笑顏,明媚鮮艷,充滿了活力。當年的瑕妹,那樣對他笑過。如果沒有萬連乘,他和瑕妹也能如此幸福的吧!
他緩緩嘆了口氣,仿佛努力克制內心的波動。片刻之後,他笑了起來,「夕神醫既然來了,便在三星幫住上些日子,好讓我盡些地主之誼!」
夕蕭仍舊笑道︰「石幫主忘了?我還要靠幫主救命呢!怎麼敢走?」
石天笑著點頭,「只要有我石天在,斷不會讓夕神醫的朋友受到一點傷害。夕神醫可以放心!」
聞言,夕蕭的眼中騰升出一點光亮。那點光亮,仿佛冬日里,最燦爛的陽光,久久都未消失。
第7章(1)
「好奇怪這麼大的院子里,竟然除了梅花,再沒有其他的花草了。」
沁灼雙手撐著下頜,抵在窗台上,滿臉疑惑地望著園中大片大片的梅花林。
「你不喜歡梅花嗎?」酥酥麻麻的聲音,叫人差點站不住腳。
不用說,自然是紫衣。她坐在桌邊,輕輕往面前的杯中,倒了點茶水,然後端起水杯,捂在掌心。
「沒有不喜歡啊,只是,再美的東西,常看也會生厭的嘛!」沁灼實話實說。
她的語氣很尋常,但卻已經沒有了最初排斥的感覺。
因為那日不經意的一瞥,她感覺出了紫衣似乎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妖媚。
紫衣只是笑著。
「丫頭,快來看看,這是什麼?」夕蕭的聲音頓時在屋中響了起來。
沁灼立即回頭。
夕蕭已經走進了屋中。他的手中居然拿著毛茸茸的手套。潔白的顏色,厚實的絨毛,令她看著不禁歡喜起來。
她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夕蕭面前,接過一只便將手伸了進去。
哇!真的好舒服啊!仿佛模在綿羊背上的感覺,溫暖而且柔軟。
「哪里來的?」她驚喜地問道。
「跟三星幫的繡娘討來的。」夕蕭嘻嘻笑道。
沁灼一臉懷疑地望著他,「說,是不是用你的美色換來的?」
夕蕭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你的想象力不要那麼豐富好不好?」
沁灼白了他一眼,突然像想到什麼一般,轉頭看著紫衣。紫衣的手中也多了一道白色的風景,她看著那副手套,柔媚的眸子,泛著晶亮的光芒。
「夕爺真是周到!」她笑容依舊嬌媚,但是話語中卻多了點溫暖的味道。
從小到大,有誰這樣關心過她呢?
面前的這個男人,看似對什麼都不上心,其實,卻是位心思極其細膩之人。
總是不經意間,就能讓她感動到心里。
沁灼望著紫衣,居然看出了她的內心一點點的變化。她笑了起來,「你戴這個很漂亮!」
紫衣抬眼望著她,輕輕眨了眨眼楮,笑得明媚,「我以為你要生氣!」
沁灼看著她,笑道︰「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夕爺在關心我啊!」
沁灼看了眼夕蕭,臉突然紅了起來,但她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他若是不關心你,我才覺得奇怪。」
紫衣漂亮的眸子帶著疑問。
沁灼笑道︰「你這麼漂亮,天下間有幾個男人能夠舍得冷落你啊!況且,他又是那麼好管閑事的人。」
紫衣听著她的話,竟然笑得更加美麗起來,「可惜就算我再傾城傾國,夕爺也已經選擇了你。我到底是沒有機會了。」
沁灼一愣,卻又笑了,「可是我覺得,你並不像你的外表所表現出來的妖嬈。為什麼你不肯還原自己呢?」
紫衣嬌媚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些。她仿佛愣了一下,卻笑著低下頭,撫弄起手上的白色手套,「你都是這麼自信的嗎?」
她嬌笑著說道。可是心中卻仿佛被什麼微微觸動了一下。
最近好奇怪,仿佛誰都可以看出她心中的疼痛一樣。這個小丫頭居然也會有如此敏銳的直覺。
沁灼笑道︰「我說錯了嗎?」
紫衣笑著,卻不再說話了。
夕蕭看著紫衣,目光中閃過一絲深邃。他突然轉過頭,看著沁灼笑了起來。
「我說丫頭,你都不好奇我跟石天說了什麼?」
「對哦,我差點忘了,你們聊什麼了?」沁灼頓時變幻出一臉好奇的模樣。
夕蕭嘻嘻笑道︰「丫頭,我問你,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你怎麼會死?」沁灼瞪了他一眼。
「我說如果啊!」夕蕭笑著。
「那也不可能啊!」
「丫頭。」
「夕蕭,你給我閉嘴!好好地,干嗎咒自己啊?」沁灼突然生氣起來,她瞪著夕蕭,滿臉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