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話說,人間美景,莫過此二處。
杭州,西子湖。
湖上泛舟,美景盡收眼底,加上醉夢鄉的好酒,享受也。
舟上二人,把酒言歡,逍遙自在。
「好酒。」白衣男子嘴角帶笑,緩緩又為自己斟了一杯。
他自然就是陳昊,江湖四大公子之一的文公子,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
「那是。醉夢鄉主人特地留的,自然是酒中的極品了。」坐在他對面的青衣男子,暢快地笑道,「只是,好酒也要有人分享。約了你三次,總算空出時間來了,真是不易。」
青衣男子說話的時候,笑得更外明亮。但是這種笑容在外人眼中,卻是玩世不恭的模樣。
天下間,能與陳昊對酒當歌的人,能笑得如此沒心沒肺的人,除了夕蕭,還能有誰?
陳昊不說話,只是微笑地再飲了一杯。
這便是成了親的人和單身漢的區別。單身之人,相比而言,自是比較逍遙,但是有了家室,卻是說不出的幸福。就像是浮萍靠了岸,落葉歸了根,心底無盡的踏實,做任何事情,都不再是一個人。遇事可以找人商量,出行可以和人十指相扣,肩膀可以讓人依靠,懷抱可以讓人分享,睡夢中醒來,可以感覺到愛人規律的鼻息和沉穩的心跳。
這種感覺,沒成婚的人,自然是不會理解的。
夕蕭見他微笑,無奈地搖頭。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陳昊的微笑。因為,他永遠說服不了這種笑。
「你這些日子,倒是逍遙。喝著醉夢鄉的酒,泛舟西湖,還能令天下最富有的人,為你掌舵。」陳昊淡淡笑道。話語中,分明含著打趣的成分。
夕蕭嘴角笑意盎然。這位師兄,當真變了許多,居然學會與人玩笑了。
他看了看船頭作船夫打扮的肖綢萬一眼,心情突然大好。
「你可知我如何弄得這十壇好酒?」
陳昊微笑,「是肖綢萬替你付的賬?」
夕蕭嘻嘻一笑,「自然是的。不然,我這麼個懶鬼加窮鬼,從哪里弄來這麼一大筆錢呢?」
陳昊笑道︰「我猜他付賬時候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夕蕭哈哈笑道︰「豈止難看,簡直就像公雞要去選美前,身上的毛被人拔光了一樣。你沒看到真是相當的可惜。」陳昊會心笑道︰「看沒看到無所謂,關鍵是能喝到鐵公雞的酒,已經相當愜意了。」
夕蕭嘻嘻笑道︰「不錯。」仰頭,又干了一杯。果真好酒。
第1章(2)
「請問漁舟上的,可是天下第一神醫,夕蕭?」
岸邊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
夕蕭喝酒正當暢快,突然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他循聲望去。
原來是萬鴻錢莊莊主,沈雲峰。在他身旁,還有個少年發福,發禿三兮的男子。他的眉心已呈現紫黑色,看來已中毒。
夕蕭搖了搖頭,對著陳昊無奈笑道︰「這次居然是個窮困潦倒的人。」
陳昊望著岸上的男子,微微笑道︰「听說萬鴻錢莊少莊主三天敗家。倒也是有些能耐的。」
沈雲峰的老臉上,已經有了一些哀色。想他年少時,單憑一雙手,吃了多少苦建立的龐大家業,本是他最值得驕傲的地方。但是現在,卻被唯一的兒子,如此迅速地敗倒。他心中的憤慨與哀傷,可想而知。
可是,偏偏又放不下心。不爭氣的兒子中了毒,他卻又只能四處幫他尋醫。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望著夕蕭,抱拳道︰「小兒愚鈍,為奸人所害,中了奇毒,還望…」
「奸人?」夕蕭的眉微微蹙起。他冷笑一聲,打斷了沈雲峰的話︰「沈莊主既然說別人是奸人,那麼必定認為自己是位極其高尚的人了?只可惜,高尚的人,卻生了個敗家子。」
陳昊在旁,緩緩笑著。他知道,師弟的反應有些奇怪了。
沈雲峰望著夕蕭,蹙緊了眉。他听得出來,夕蕭的語氣中滿是奚落,可是他卻不敢發作,只能忍受這般嘲弄。
夕蕭看著他鐵青的神色,輕輕搖了搖頭,反而笑了,「你要我救他?」
沈雲峰立即點頭。
夕蕭卻道︰「可我卻有三不救。你不知?」
沈雲峰的臉色立即變得有如白紙。他當然知道,天下第一神醫,不死不救,沒錢不救,看不順眼不救。
兒還未到死的地步,家財已經敗光,而且,知子莫若父,就自己兒子的這副尊容,又怎奢望夕蕭看得順眼。
所以,他才會與兒一道,前來拜會夕蕭,就是希望夕蕭可以看在身為父親的一番苦心的分上,救沈星一命。
但是,現在他的心卻沉到了海底。因為,他發覺夕蕭並無半點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丙然,夕蕭緩緩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來踫壁。」說完,也不再理會他,繼續品著杯中好酒。
沈雲峰卻焦急道︰「那下毒人說,能救我兒的,只有天下第一神醫了。」他已經不自覺地將「奸人」二字,換成了下毒人。
夕蕭听在耳中,只冷冷一笑,「那你就讓他等死好了。」
只一句話,便令沈雲峰頓時癱軟下來,眼睜睜地看著夕蕭的小舟,慢慢飄遠。
因為天下第一神醫夕蕭,話一出口,從不更改。
小舟之上,陳昊望著夕蕭,淡淡笑道︰「你知道下毒的人。」
他這句話,不是問句。
因為他太清楚夕蕭的為人了。
江湖傳說他性情傲慢,救人全看心情,所以對他多少都忌憚三分。
但是他知道,世上當真沒有比這個師弟更加好心的人了。夕蕭絕對是看不得別人生離死別的人。在這一點上,他自嘆不如,他雖然沒有害人之心,但卻永遠不會想要去管別人的閑事。
所以當年,二師父會毫不猶豫地把一生研究得來的醫術全部傳給了夕蕭。
陳昊笑著,淡淡的神情中,有著些許自嘲的味道。
夕蕭也笑道︰「善于用毒之人,都會根據自己的喜好下毒。比如蕭艷紅,她喜歡練蠱,所以她對別人下的,大多是蠱毒。長白山主人萬連城,他居于苦寒之地,所以他的毒便會偏寒性。而水月宮宮主水妖月,她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卻心性傲慢,從不願居于男人之下,她用的毒便是至陽之毒。」他慢慢說著,眼角卻漸漸光亮起來,「以毒作為武器的人,心腸一定要狠。可是對肖綢萬和沈星下毒的人,明顯太過心慈手軟。她的毒雖然烈,卻不能傷人性命。變著法子練毒,卻不能致命,做得出這種傻事的人,只有一個。」
陳昊笑著道︰「她?」
夕蕭的眼中散發出明亮的色彩,他笑著,滿面的愉悅,「除了她還有誰。」
陳昊卻不笑了。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深沉起來。他望著夕蕭道︰「原本以為可以好好喝上一次酒。結果,卻挑上你最忙的一天。」他的神情也還是很淡,話語還是很輕,但是夕蕭卻感覺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他緩緩回頭,果然——
「請問閣下可是天下第一神醫?」
聲音蒼勁有力,中氣十足,雄渾的內力,可見一斑。
夕蕭還未應聲,已有一道人影落在了船頭。此人生得清秀,全身無四兩肉,落在船上也沒有引起船身的絲毫波動。
夕蕭眯起雙眼卻笑了,「原來是‘水上燕’向羽良。難怪這麼瘦。」
向羽良卻哈哈大笑,「既然是水上燕,自然要比常人瘦些。」說完他看著面前二人,細細打量了一番,終于抱拳向夕蕭作揖,緩緩道︰「閣下想必就是天下第一神醫了。」
夕蕭挑挑眉,笑著,「你怎知我就是夕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