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雷翼不可能開口招呼冬奇,趕在他再度受到傷害以前,倪彥培先一步喊他,「冬奇,你有什麼事嗎?」
冬奇以聲細如蚊的音量說道︰「我要找爹地……」
他對雷翼的懼意任誰都看得出來,是以這會听到他要找雷翼,眾人都頗為訝異。
倪彥培回頭以眼神向雷翼請示,得到他的首肯,才將門口的冬奇招了進來。
冬奇略帶不安的走到雷翼身邊,因為緊張,遲遲開不了口。
為了舒緩冬奇緊張的情緒,離雷翼最近的畢允風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冬奇,你手里拿的是什麼?」
冬奇手里緊緊抓著條手帕,里面似乎包了什麼東西。
「餅乾,幼稚園分的點心。」冬奇說著轉向雷翼,一臉希冀的將手里的點心遞向他。「要給爹地的。」
雷翼的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情感,但並未伸手去接那包餅乾。
知道冬奇是不可能從雷翼那里獲得任何的回應,畢允風於是伸手代替雷翼接下那包餅乾。
「冬奇乖,爹地跟叔叔還有工作要忙,你先把餅乾留下來,爹地待會再吃。」
冬奇藏不住心事的臉上透著些許失望。
盡避如此,冬奇還是把餅乾交給畢允風,而後神情落寞的離開。
※※※
無憂不是木頭人,對於雷翼近來收斂的態度,她是了然於心。
雖說夜晚他開始留宿她房里,但是除了抱著她同榻而眠外,並未對她有更進一步的侵犯,同時也不再處心積慮的折磨她。
另一方面,無憂長久以來對兒子的疙瘩也已不存在,母子間的生活逐漸回復常軌,一切看起來仿佛雨過天青撥雲見日。
然而她心知肚明,情況並不若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樂觀,雷翼的轉變絕對是另有所圖。
只不過在面對雷翼時,除了不變的仇視外,她並未泄漏絲毫心底的想法,目的是為了保護兒子不至再受到傷害。
不管雷翼圖的是什麼,她相信,在他的目的達到以前,兒子暫時是安全的。
確實,她的猜測並沒有錯,雷翼的收斂的確別有目的。
這些日子以來,雷翼雖然處心積慮的折磨她,但是除了生理上的煎熬外,並未能使她的意志屈服。
直到那天,雷翼從席娜的神情中領略到,對一個女人最嚴厲的懲罰,便是讓她愛上不該愛的人,唯有如此才能讓她真正生不如死。
為此,雷翼不再傷害無憂,也不再利用冬奇折磨她。
但在態度上,他並未刻意改變,仍是一貫的強勢,個性也一如往常般陰郁。
因為他清楚,對一個心中充滿仇恨的人而言,過度的示好並不能博取她的信任,反而會讓她更加起疑。
是以,他並不急躁,只是將她困在身邊,目的是要她慢慢習慣他的存在。
像這會,屋後的游泳池里,雷翼正徜徉其中,無憂則坐在池邊,面無表情的臉龐讓人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兩人表面上看似沒有交集,暗地里,一場漫長而磨人的角力早已俏悄展開。
屋子里,簡仲磊等人將游泳池畔的情景看在眼里,都有些模不著頭緒。
若說雷翼與無憂間的關系有了進展,可從兩人的相處看來,卻又不像是那麼回事。
偏偏,雷翼近來的收斂與轉變,他們又都看在眼里。
雹杰輝看著窗外提出疑問,「你們覺得老大跟任無憂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問我,我也想知道是什麼情況。」畢允風也是霧里看花,一頭霧水。
「老大會不會是愛上了任無憂?」倪彥培提出假設。
簡仲磊嗤笑,「你看他們之間像那回事嗎?」
倪彥培望了游泳池的方向一眼後,自己否認了這個假設,「當我沒說。」
「不過說真的,任無憂的個性跟老大還真有幾分相像。」畢允風說出感想,認為他們兩人一個陰郁,一個冷然,倒也不相上下。
「跟在老大身邊這麼多年,膽敢公然向老大挑釁的,她算是第一個。」簡仲磊的語氣里不無對無憂的欽佩。
「應該也會是唯一一個。」倪彥培補充,「如果老大真愛上她,倒也不是太令人意外。」
「要真能這樣,那是再好不過。」畢允風不敢太樂觀。
「老大跟她要是能有結果,冬奇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提起冬奇,四人臉上全不免流露出憐憫與同情。
※※※
苞所有同年齡的小孩一樣,除了母親的疼愛外,冬奇也希望能得到父親的注意。
所以,即便得不到父親的回應,冬奇仍是不由自主的想親近雷翼。
每天,他總會拿著從幼稚園帶回來的點心,怯生生的去找雷翼示好,如果雷翼外出,他也會將點心預留到他回來。
雖然,表面上雷翼對兒子的示好始終無動於哀。
可奇怪的是,今天雷翼並未外出,冬奇差不多放學回來了,卻遲遲不見他出現。
眾人盡避感到好奇,但是雷翼沒開口,誰也不敢多嘴。
直到雷翼起身離開,耿杰輝才讓人去找負責接送冬奇的那名手下,確認是否已經平安把人接了回來。
站在兒子房門前,雷翼自己也頗意外會走到這兒來,盡避如此,他還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冬奇小小的身軀縮成一團,正窩在床邊的角落啜泣。
听到腳步聲,冬奇連忙抬頭望向門口,詫異的發現來人竟是雷翼。「爹地?」
雷翼一眼便發現兒子卷起的褲管底下,有多處擦傷的痕跡。
酷似自己的臉龐上淌滿淚痕、瑟縮的身軀帶著多處擦傷,剎那間,孩提時的自己仿佛再度重現雷翼眼前。
這一刻,他首次正視起冬奇,以及兩人間的血緣天性。
「怎麼回事?」雷翼的語調沒變,卻多了未曾有過的溫度。
冬奇怯怯的沒敢開口。
雷翼走近兒子,兩眼注視著他膝蓋的擦傷。「說話!」
在父親銳利的視線下,冬奇緩緩道出同學譏笑他沒有爸爸,以及他因為反駁而受到欺負的經過。
他的敘述無疑勾起雷翼孩提時所經歷的種種,眼神不自覺流露出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
沒有任何的言語,他伸出手抹去兒子臉上的淚痕。
「爹地……」冬奇怔愣的望著雷翼。
「哭是弱者的行為,受到欺負就要反抗。」雷翼正色的教導他。
年紀還小的冬奇听得一知半解,「媽咪說不可以跟小朋友打架。」
因為牢記母親的話,為了不讓母親擔心難過,冬奇才會躲在房里偷偷哭泣。
雷翼嗤之以鼻,「還是你寧可挨打?」
冬奇臉一皺,顯然不喜歡這個提議。
雷翼一把抱起他,讓兩人的視線平視,「是我的兒子,就得學會保護自己。」
冬奇認真的看著父親。
雷翼不禁放軟語調,「做得到嗎?」
得到父親的鼓勵,冬奇熱切的點頭,「冬奇會學著保護自己。」
雷翼笑了,不帶絲毫的冷酷與陰郁,而是純然為人父的驕傲。
※※※
近來,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雷翼對冬奇態度上的明顯轉變。
雖然他並不像一般的父親對兒子百般寵溺,但是任誰都感覺得出來,冬奇在他心中的份量跟地位。
偶爾,他甚至會放下幫務,騰出時間陪兒子。
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原因改變了他,眾人只是在私底下做各種的臆測。
一開始,無憂對於雷翼的轉變是憂心仲忡的,擔心兒子又將再度受到傷害,但是漸漸的,她發現,雷翼是真心接納冬奇,並無其他不良的企圖。
這讓她在安心之余,心里亦不免升起另一股隱憂,因為如此一來,雷翼勢必不可能放棄兒子。
她不在乎自己,事實上,除了跟兒子相處的時間以外,絕大多數時候她就如同沒有感覺的活死人。